(' 苏幼仪此刻手脚都是软的,自从隐隐约约猜出江迟序的心思,她再也不敢与他过分亲密。
明明宽敞的车厢却叫她觉得逼仄闷人,从来觉得心安的松木香气此刻却像无形的触手把她死死缠住。
她想迅速逃离车厢,但是她不敢打草惊蛇。
“喝的果子酒,没大有酒味。”
他的手指擦过她的唇瓣,能感受到掌心里的泛白小脸微微颤抖,“幼仪,你很不乖。”
苏幼仪鼓起勇气与他对视,试图从他的眼睛里得到答案,她问:“上次宫宴,你喂我吃的那颗解酒药还有么?我酒量不好,想多备着些。”
江迟序垂眸不再看她,松开手端正坐在一旁,又恢复了平日里静默冷冽的模样,他道:“改日给你。”
久久无言,苏幼仪被窒息感包围太久,她掀开一侧小窗帘子透气。
江迟序终于又转过头看她,娇小的身躯倚靠在车厢上,满头乌黑长发盘在发顶,只露出一截细白脖颈,他目光幽暗,一寸寸摩挲过那道倩影。
这婚事......她好像知道了。
但是她别想逃。
忽然一阵马车声响起,苏幼仪借着月光看去,只见一辆系着红绸,由额间一撮白毛的马匹带动的马车缓缓驶向夜色中,紧接着,后面一辆马车悄然跟上。
她记得,先走的那辆马车,正是那日她看见往西街灵娘住过的地方去的那辆。
此刻夜深了,这辆马车从郡王府出发,要往哪去?
苏幼仪连忙回过头看江迟序,踟蹰片刻道:“那辆马车,好像是......”
不等她说完,江迟序分府车夫道:“悄声些,跟上前面两辆马车。”
就这样,两刻钟后,马车缓缓停在西街一户人家屋宅后,隐在阴影里,苍许得令前去跟着,苏幼仪与江迟序坐在马车中等候。
她此刻十分忐忑,当初发现灵娘这位外室的时候,她也差人打听过具体住在哪里,若是没记错,应该是住在这附近。
再联想到从郡王府出来的那辆马车,一个很可怕的事情呼之欲出,然而江迟序此刻十分冷静,端坐在一旁。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片刻苍许隔着窗子来报:“灵姨娘在宅子里,还有一位中年男子,二人举止亲密。”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苏幼仪脸色苍白,她几乎忘了江迟序还在身边,追问:“当真?夜色浓,说不定看错了!”
车厢里的氛围登时冷下来,苍许在车厢外笃定道:“屋里灯火通明,属下目力极好,世子妃放心,定不会看错。”
骤然松了力气,苏幼仪瘫坐在一旁,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有如此不可思议之事?郡王府向来被郡王妃把持得严严实实,从未出现过这种伤风败俗之事。
所以苏幼仪十分震惊,震惊之余甚至还为江迟安感到惋惜。
她忽然想到:“那这孩子?”
江迟序冷若冰霜,声音里似吹过腊月冰雪,他道:“不是江迟安的。”
只当他是为自己亲弟弟不平,苏幼仪一时间觉得不止是江迟安可怜,江迟序也可怜!本来好好的侄子,竟然忽然不是江家的了!
马车再次往郡王府去,接连遭受打击,一路上苏幼仪面色惨白,六神无主,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江迟序的拇指在衣袖下轻捻食指的指腹,那是宫宴那晚她晕过去前轻轻咬过的地方。
灵娘骗了江迟安,苏幼仪知道后,会不会心软?这段她本安然对待的婚事,她会不会忽然后悔?
若是她要与他和离......
一切都是未知,往日雷霆手段的他,此刻竟然害怕将这些话问出口。
他怕得到答案。
自小到大,苏幼仪选择的,从来都是江迟安。
直到夜里,凉风送来阵阵清爽,要下雨了。
苏幼仪沐浴后倚在小榻上看书,看了半响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蝉鸣阵阵,窗内书页纸张哗啦啦翻过。
“桃溪,取我的琵琶来!”
上次夜弹琵琶还是在与江迟序成婚前,那时候她心绪烦扰,举棋不定,如今再夜弹,心中更加杂乱。
十年来她与江迟安青梅竹马,从未注意过别的男人,一心想着嫁给江迟安,早早在郡王府落地生根。
若不是江迟安有了外室,若不是她一时倔强鬼迷心窍,把注意打到江迟序身上,恐怕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江迟序的心思。
“叮——”她竟然弹错了弦!
她摇摇头,重新再弹,思绪再次慢慢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