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轻声道:“他不是说,是奉了皇命负责此事吗?来一趟,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原是这样……”淩晴轻易接受了这个答案,没再往深处想。 这一夜,柳元洵都没醒,顾莲沼也没再来过。 ……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顾莲沼就拿着柳元洵的腰牌去了萧金业旧府。 他手里牵着扫把尾,身后跟着数名锦衣卫和杂役。七八个杂役手里都推着装满大缸的木车,锦衣卫们手里还拿着各式各样的物件,一行人阵势颇大。 顾莲沼留下两人守门,随后带着其余人径直去了前厅。 昨日的雪只下了薄薄一层,太阳一出来便化成了水,与烂泥混在一起,人一走便是一个脚印,不多时,院子便变得脏污不堪。 顾莲沼站在泥地里,抬手便开始安排人手,他先让人将那些大缸一一卸下,又让人往里灌东西,一半大缸灌上掺了酒的酒槽,一半大缸灌上清水,待到水缸半满,便开始往里加明矾。 之后又让杂役们架起十来个炭火盆,等炭火烧旺,八个锦衣卫也分成了两拨。一拨人开始将前厅里留存的物件往外搬,搬出来后,先放入酒缸浸泡,泡完捞出来,再放入装有明矾水的大缸里;另一拨人则拿着刷子,也按照先酒后水的顺序,一寸不漏地刷洗前厅的地面。 酒槽一泡,那些物件上便表面便吸了水,再经过明矾浸润,炭火一烤,上面的痕迹便渐渐显现了出来。 一名杂役喊道:“大人!这上面有血!” 话音刚落,另一名杂役也大声说道:“大人,这上面也有!” 顾莲沼应了一声,却没过去看。 他只静静望着前厅,等着里头的动静。 前厅很大,里头的杂物也不少,一群人从初晨忙到午时,总算是彻底将这里头的血迹都复原了出来。 无论是地面、房梁,还是墙壁,所有沾血的地方都被标记了出来。血迹并不多,溅出的血点也很少,若不是这般细致的搜查,这些痕迹很容易就会被忽略。 可即便如此,还是能轻易判断出,这里发生过一起极为惨烈的谋杀案。原因无他,血迹虽少,但遍布全屋各处,绝不是一个人或是几个人能留下的。 顾莲沼对此事早有预料,之所以大动干戈地查验,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罢了:萧金业心心念念的家人,怕是早在他入狱当日,就被困在前厅杀害了。 而这宅子之所以没被烧毁,当然不是凶手刻意留下了罪证,而是一定有其他什么原因,使他们始终无法烧了这地方。 至于究竟是什么原因,恐怕只有凶手和萧金业本人知晓了。 当时,柳元洵与他谈及这宅子时,就曾猜测过萧家或许已被灭门的可能性,柳元洵还问过他,尸体会不会就埋在这院子里。 若是早几年来查,或许真能发现些什么,如今已时隔八年,哪怕是陆陆续续将里面的白骨带出去,也足够凶手销毁证据了。 所以,顾莲沼并未在搜查尸骨上浪费时间,而是在处理完这宅子里的事情后,率领一干人等折返回了诏狱。 …… 王明瑄醒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刚醒的时候,睁眼便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唯有鼻腔里弥漫的血腥味提醒着他,这里绝不是什么好地方。 紧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得他意识回笼,瞬间回想起昏迷前瞥见的麒麟袍角。 他下意识软着手脚向后挪,没挪几步,背部就撞到了冷冰冰的墙面上。这里黑得可怕,他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此刻是什么时候,唯有一声又一声的惨叫吓得他魂飞魄散,时不时就哆嗦一下。 黑暗放大了他的恐惧,他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猜测自己的下场。他害怕自己会无声无息地死在诏狱,更怕他们用传说中能让人求死不能的刑具逼迫自己认下莫须有的罪名。 茵儿…… 茵儿…… 若是苍天有眼,就睁开眼看看,千万别让这贼人就这样脱身! 王明瑄在心里低喃着女儿的名字,已然陷入求助无门的绝望,他谨小慎微了一辈子,在哪都是老实人,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会有进诏狱的一天,更不敢奢望自己能从诏狱里出去。 他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明白自己或许会遭受非人的酷刑,可女儿凄惨的死状如同一把利刃般时刻不停地剐着他的心,竟也让他生出了一丝抵抗的勇气。 他打定主意,无论遭受何种酷刑,他都不会松口认罪,他死也要让瑞王替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他在一墙之隔的惨叫声中醒了又睡,睡了又醒,睁眼便是一片漆黑,一入梦又都是他自己受刑的惨状。没人理他,更没人在意他,他缩在冰冷的墙角,又冷又饿,全然不知外面已经过去了多久。 就在他以为自己或许会被悄无声息地饿死在这里的时候,余光忽然瞥见一点烛光。 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等意识到时,已经扑到了铁栏杆前,大声吼了一句:“放我出去!” 可吼出声后,他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微弱得可怜。 不过前来的人显然听到了,烛火渐渐靠近,直到与他仅有一步之遥时,他才藉着那点微弱的火光,看清执烛人的面容。 那是个极为俊美的男子,肩宽臂长,手里挑着一盏黯淡的烛火,额上绑着一条两指宽的发带,整个人冷峻逼人,极具压迫感。 王明瑄虽知道瑞王娶了个男妾,可他从未见过顾莲沼,自然也认不出这就是北镇抚使。 他警惕地盯着顾莲沼的眼睛,颤声质问道:“谁让你们抓我的?是不是瑞王?你们要做什么?是不是要杀我?是不是要用酷刑逼我松口?告诉你们!不可能!我死都……” “嘘。”顾莲沼竖起食指,轻轻压在自己唇上,道:“王大人,这里说话不便,您且安静,听我讲。” 这里是诏狱,从来都不是讲道理的地方,王明瑄即便声音再大,也清楚自己既然被抓进来,大概率只能任人宰割。但顾莲沼柔和又动听的声音,却让他捕捉到了一丝希望。 他不自觉闭上了嘴,悄悄点了点头。 顾莲沼将灯笼挑高了些,好让王明瑄能更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他目光诚恳道:“王大人,您可知道有人想要杀您?” 王明瑄心里一寒,立刻说道:“我知道!我……” 刚喊出前三个字,王明瑄又想起顾莲沼的提醒,于是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他们是想杀人灭口!他们是想让死无对证!他们是想等我死了以后,再悄悄平息这件事!对不对?” 顾莲沼目露赞许,道:“王大人所言极是,但您只猜对了一半。” 但他没告诉王明瑄究竟是哪一半,而是接着说道:“那群人铁了心要您的命,但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