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硬,由着它发疼。 他吞下那蛊毒已经三年了,虽说心里早有预料,可当毒发征兆渐渐显现,恐惧还是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当年,将这药留给他的老头说什么来着…… 那老头神神秘秘地凑近他,开口道:“别看它黑黢黢、小小一粒,你知道这药衣里头裹着什么吗?” 柳元洵被那阴恻恻的语气弄得心里直发毛,偏生好奇心作祟,壮着胆子追问道:“裹着什么?” “虫卵。数不清的虫卵。” 柳元洵总觉着李老头以前说不定当过说书先生,不然讲起故事来,怎会如此绘声绘色,吓得他连续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这是尸僵母虫的卵鞘,一旦入体,便会慢慢孵化,变成无数只肉眼看不见的蛊虫,在你肚子里孵化,接着穿过肠壁,钻进你的血液,一点点地爬啊爬,最后爬到你的脑子里……” 说到这儿,李老头伸出干枯的手指,在柳元洵脑袋后面缓缓画着圈,“它们会这里安家、繁衍,逐渐壮大,一口一口吃掉你的脑子,先是让你手僵脚硬,接着叫你头痛欲裂、行动不能,最后变成一个没脑子、只会傻乎乎流口水的空壳子,人得熬到最后一刻才咽气。” 彼时的柳元洵惊出一身冷汗,迅速拍开李老头的手,在他的哈哈大笑中,惊恐道:“你快点拿走,我不要碰它!” 李老头就爱恶作剧,柳元洵说不要,他偏作怪似的非要往柳元洵嘴里塞,直到把人吓得干呕,才惊觉玩笑开过了头,塞了他好多奇药来赔罪。 李老头救过柳元洵的命,且来历神秘,本事不凡,柳元洵打心底里佩服他,即便被捉弄了,也很快便原谅了,只小声嘟囔了一句:“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一定得在变成傻子前死掉,好歹还能留些尊严。” 他说这话的时候,只是随口一说,万没想到一语成谶,竟成了躲不开的宿命。 李老头说,最多四年,最少两年,便会初显征兆。 自打吞下蛊毒,柳元洵只过了一年安稳日子,此后的每一天,但凡手脚开始僵硬,他就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毒发了。 直至此刻,他才真切意识到,原来之前的手脚麻痹,不过是因身体虚弱导致的无力。 真正毒发的时候,除了死一样的僵硬外,还会伴随着针扎般的刺痛。他的右手已经没了知觉,哪怕用左手摸过去,也像摸到了一块不属于自己的玉石一样。 难道……这么早就彻底动不了了吗?他还有太多事没做,他以为自己还有一年时间,他…… 柳元洵的鬓角渗出了冷汗,心里除了恐惧,还有一丝绝望…… 就在他一时无法接受现实的时候,右手尾指却微微抽动了一下。 柳元洵猛地瞪大眼睛,缓缓低头看向右手,用力攥了一下。 大脑发出的指令传递到了右手的指端,虽说慢了一两息,可手指到底还是轻轻蜷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他反覆握拳、松手,直至右手愈发灵活,彷佛方才那僵硬失控的一幕从未发生。他这才浑身脱力,倒退两步,扶着桌角缓缓瘫坐在地上。 冷汗已经爬满了全身,哪怕在热意熏熏的暖房里,他也像是被寒风浸透了一般,连骨头缝里都发著寒。 他生来体弱多病,从小到大,周遭所有人都在用无形的态度暗示他:“你活不长。” 他也早已做好及时行乐、坦然迎接死亡的准备,可他唯独惧怕这般死法。 就如他对李老头所言,与其变成傻子,毫无尊严地死去,他定会在尚存理智之时,亲手了结自己。 慢一些吧…… 柳元洵轻轻闭上双眼,左手不住地摩挲着右腕。 稀薄的阳光透过天窗洒落在他身上,却只能照亮脖子以下的位置,苍白的脖颈在阳光下透出垂死前的脆弱。 在一片寂静中,柳元洵无声呢喃:慢一些,再慢一些,至少……等他查完江南的案子,再做完最后一件事。 …… 淩亭正在屋外守着,又听见书房内的柳元洵在叫他,便推门进去了。 当时建书房的时候,特意调整了天窗的位置,为的就是让阳光能最大限度地倾洒在书桌上。所以当淩亭自外间走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沐浴在明亮日光中的柳元洵,光影勾勒出他的轮廓,让他仿若天外之人般夺目。 淩亭被这一幕惊艳,竟一时顿住,忘了向前走。 直到柳元洵抬眸看他,淩亭才如梦初醒,上前道:“主子,您唤我?” “嗯。”柳元洵轻点了下头,“你去把凝碧叫来。” 凝碧如今正在王府里做绣娘,事不多,日子也很平静,只是一直牵挂着家中旧事,睡也睡不安稳。 以往在灯曲巷遭罪的时候,她还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可如今在王府好吃好喝的活着,却让她内心难安,短短几日就瘦了一圈。 淩亭来叫她的时候,她正在替柳元洵绣出行用的棉袍,闻言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跟着淩亭来了书房。 她第一回踏入这里,神色有些拘谨,都不知道该往哪落脚,直到淩亭搬来一把椅子,她才受宠若惊地坐下。 柳元洵道:“马上要过年了,太常寺的事也会渐渐变多,我不一定有空见你,所以,有些话,我需得提前与你说明白。” 凝碧不安地绞着衣角,紧张地等着柳元洵说话。 “大年初二,我便要去江南了,为得便是你父亲的案子,此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柳元洵见凝碧点头,才又接着道:“这一路福祸未定,我也无法预知结局,但无论如何,我会尽力。至于你……” 他望着凝碧那张沧桑又疲惫的面容,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如果这案子没有疑点,也无法翻案,你便得重回灯曲巷了。你可有这个心理准备?” 凝碧的眼神逐渐变得茫然,可她还是怔怔地点了下头。不管有没有准备,柳元洵都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她熬了那么多年,也实在熬不动了,如果瑞王什么也没查到,她也不打算活下去了。 十年为妓,这日子,是常人想像不到的苦。 柳元洵坐在光里,静静凝望着她,彷佛能洞悉她内心的一切,“我叫你来,是想问问你,如果江南路险,你可愿冒着生命危险,和我一道去江南?”W?a?n?g?阯?f?a?B?u?Y?e??????ǔ???e?n????〇????5???????? 凝碧猛地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柳元洵,“您……您的意思是说……我能回江南?” 柳元洵应了一声,道:“只是这一路并不太平,我不一定能保你平安。” “我愿意!王爷!我愿意!”凝碧激动地站起身,重重磕了个头,“哪怕死在路上,也是在回江南的路上。求您带上我!” 对凝碧来说,死在家乡,魂归故土,早已成了她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柳元洵笑了笑,道:“既然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