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是倚着床头的柳元洵。 他走到这里,竟不敢再向前迈一步。 一无所有的时候,他觉得失去也不过如此,可当他真的将那轮明月拥入怀中的时候,再想放手,却比千刀万剐还要煎熬。 可他久久不进屋,却引起了柳元洵的注意,他带着浓重的困意问道:“淩亭,你不是说阿峤已经到院子里了吗?怎么迟迟不进来?” 淩亭抬眼看了眼窗外,道:“主子可要我出去看看?” 柳元洵困得厉害,也没多在意,“不必了,他既然已经回来了,你便去歇着吧,时候不早了。” 淩亭点了点头,目光复杂道:“那主子也早些歇息。” 此前,柳元洵一直强撑着,藉口自己不困,可他接连打了好几个呵欠,眼眸里都蓄了泪,强忍着困意不睡,无非是为了等外头的人回来罢了。 淩亭看在眼里,心口一阵悲苦,可在这苦涩之中,又隐隐生出一种解脱之感。 倘若只是顾莲沼一厢情愿,他尚能抵触、抗拒。但如今,当他看见柳元洵拖着疲惫的身子等顾莲沼到深夜时,他所有的情绪都变成了笑话。 这世间,没什么比两心相许的感情更能叫他心死了。 淩亭缓步退向大门,待他推开门时,正看见顾莲沼迈步靠近。 他心里藏着事,没看出顾莲沼的失魂落魄;顾莲沼满心痛苦,也没听出淩亭的退却。 擦肩而过的瞬间,淩亭低声道:“顾侍君,下次,早点回来吧,别让主子等你太久。” 顾莲沼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举步踏入屋内。 他穿过前厅,绕过第一座花卉纹屏风,再途径圆桌,走过百寿纹屏风,抬眼望去,便看见了烛火下的月中仙。 床上的人倚着凭几,不太灵便的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左手轻轻压在被缛上,檀木般的乌发柔顺地披散在身后,温润多情的样貌笼罩在昏黄的烛火下,展现出似水的柔情。 许是听见了屏风外的动静,柳元洵轻轻抬眸望了过来,却在触及他衣角的瞬间又低下了头,素白的寝衣裹不住他柔腻的脖颈,露出柔顺而好看的弧线。 顾莲沼的脚步像是被钉住了,他望着柳元洵,强撑了一路的决然,在这昏黄的灯火下彻底溃不成军。 他不想要他的恨,不想看见他的怨,得到后再失去的痛苦,远超他的想像。他甚至觉得,若两人能一起死去,或许都比看着柳元洵带着对他的恨意度过余生,来得痛快。 见他久久不动,柳元洵悄悄抬眼看向他,似是在问:“怎么不过来?” 顾莲沼张了张口,试图回应,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竟发不出声音。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平复了下情绪,低声道:“就来。” 柳元洵见他动了,乖巧地往床里侧挪了挪。待顾莲沼走近,他顿时轻呼一声:“怎么披了满身的雪?你一直在外头吗?”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说话时甚至还有撕裂之感,顾莲沼听得心痛,很想叫他不要说话,但他的思绪却凝滞了。 在柳元洵面前的他,与独自一人时的他,完全是两个人。他无法想像这双盛满柔情的眸子再次被冷漠占据,他更无法当着柳元洵的面欺骗他,可偏偏,偏偏…… 不骗、不恨的代价,是柳元洵的命啊。 顾莲沼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了。 他走到床前,本想装作无事发生,可双腿一软,竟“扑通”一声半跪在了地上。 柳元洵顿时慌了神,连忙推开凭几去扶他,“阿峤,出什么事了?” 可他只有一只手能用,手上又没什么力气,根本扶不起顾莲沼,只能下床来搀扶。 可他的脚刚探出被子,就被顾莲沼伸手压了回去。 前一刻还跪在地上的顾莲沼,这一瞬却像扑食的豹子一样上了床,连带着被子一起将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柳元洵洁癖又犯了,他刚想提醒顾莲沼还没换衣服就上床,又想说他靴子上也沾了灰,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温柔的抚慰:“没关系,没关系,慢慢说好不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顾莲沼说不出口。 无论哪一句,他都说不出口。 他想问柳元洵,究竟是什么绊住了你?他更想问,我们能不能什么都不管,将东西交出去,寻一处与世隔绝的地方,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 可所有的疑问都卡在喉间,变成了一声压抑至极的哽咽。 他这一声哽咽,彻底惊住了柳元洵。柳元洵顾不得疼痛的右手,慌忙去捧他的脸,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 如?您?访?问?的?网?阯?发?布?Y?e?不?是?i????ū???ε?n????〇????5?????????则?为?屾?寨?佔?点 可顾莲沼却像预料到了一般,在他伸手的瞬间握住了他的手腕,低声道:“我没事,没事,你不要说话了,嗓子不痛吗?让我抱抱你,我只想抱抱你。” 柳元洵心里担忧,可又知道自己撬不开顾莲沼的嘴,只能缩在被子里由他抱着,目光中盛满了忧虑。 顾莲沼抱着他,除了那一声压抑至极的哽咽和那句嗓音嘶哑的“让我抱抱你”外,他再未说过一个字。 柳元洵本已困倦至极,可他总觉得这样睡去不太好,所以强撑着精神,一直等到了顾莲沼回来。 可他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这样一个,堪称方寸大乱的少年。 顾莲沼不是说,只是去趟太医署吗?太医署里能发生什么事?他一向清楚自己命不久矣的事情,应当不至于因为这点事而崩溃,可除了这件事,又能有什么事让他如此失态? 许久之后,顾莲沼才像是收拾好了情绪,他坐起身体,勉强撑起一抹笑容,可声音依旧破碎,“我就是很想你,我……” 他“我”了半天,却实在编不出来了。 他望着那双清澈眼眸中的自己,望着自己脸上掩饰不住的凄惶。他知道,顶着这张脸的自己,解释再多,柳元洵都不会信。 “阿洵,”这个名字唤出口的那一瞬,他的眼泪也跟着落下来了,他强行将即将溢出口的哭腔咽了下去,嗓音嘶哑得和柳元洵不相上下,“如果有下辈子,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柳元洵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本该是情话,可顾莲沼这副模样,倒像是这辈子已经快要结束了似地。 不过也是,他这辈子,确实不长了。 所以,顾莲沼是因为这件事,才哭得这么厉害吗? 可他不是轻易许诺的人,面对这个问题,他还是慎重道:“我不知道下辈子的我,会是什么样的人,又有着怎样的身份,我……我不敢轻易许诺。” 柳元洵一开口说话,顾莲沼才猛地想起他喉咙已经肿了。 他本不是如此粗心的人,哪怕伺候人不如淩亭精细,但不至于连这些都忘记。可他太混乱了,太痛苦了,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与理智。 他甚至能从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