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情到深处,怜爱便成了本能。 冷了,他要抱着人走;起风了,他也要抱着人走;没走两步,柳元洵呼吸变快了,他更要抱着人走。道理是道理,可不该溺爱的时候也还是忍不住溺爱。 见顾莲沼目光坦荡,柳元洵忽觉一阵羞愧,暗怪自己竟将人想得如此不堪。 他正要起身,却听顾莲沼道:“先等等。” 顾莲沼摸了摸身后的草皮,觉得草地被艳阳晒得发烫,便起身半跪在柳元洵身前,动作利落地脱下他的鞋袜,“你啊,就是被呵护得太金贵了,走路不沾地,吃饭不沾尘,所以才不如百姓家的孩子结实。” 说罢,他笑着牵起柳元洵的手,“来,试着慢慢踩上去,或许有点扎,看看能不能适应。” 顾莲沼说有点扎,那就是真有点扎了,柳元洵扶着他的手,试探着探出足尖,迈过地毯,触向那片翠色欲滴的草地。 他平素极少走路,又畏寒怕冷,双足常年裹在柔软的丝绸之中,肌肤白皙通透,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淡青色的血管蜿蜒其上,宛如瓷釉下流转的冰纹。 足尖触及草地的刹那,柳元洵微微晃了神。 他曾赤足行走过,只是那是在宫墙内的石板路上。高耸的宫墙屏蔽了大半阳光,地面终年沁着凉意,寒意顺着足底直窜心肺,彷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冻结。 也是那一天,他走向了一条无解的死路。 顾莲沼误将他的怔愣当作迟疑,不容他多作犹豫,握紧他的手便向前轻拽。 柳元洵尚未从回忆中抽离,便一脚踩进草地,下意识轻呼道:“好痒!” 顾莲沼轻笑出声,“慢慢就习惯了。足心有许多xue位,单靠按摩是没有用的,多在草地上走走会有好处的。” 柳元洵轻轻“嗯”了一声,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扶着顾莲沼的手,又往前迈了一步。 被阳光烘暖的泥土柔软而温热,草叶尖端并不锋利,拂过足心时,带来酥酥麻麻的痒意,与记忆中冰冷坚硬的石板路天差地别。 他怔怔踩在地上,半响不动,正愣神间,一只彩蝶不知道从哪里飞了过来,许是误将他莹白的足踝认作了含苞的花,绕着他的小腿盘旋两圈后,缓缓停在了他脚踝上。 蝶翼轻颤,触须也在探动,绚丽的色彩随着翅膀收拢而隐去。顾莲沼正要抬手驱赶,柳元洵却道:“别!阿峤,别赶它走。” 可蝴蝶本就是为花儿来的,采不到花蜜,不用驱赶,自己就飞走了。 柳元洵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振翅飞离的蝴蝶,顾莲沼以为他喜欢,脱口而出道:“我去把它抓回来!” 柳元洵忍俊不禁,“好端端的,你抓它做什么?” “你喜欢。” “可我更喜欢看它得到自由。”柳元洵将手放入顾莲沼掌心,语气温柔,“自由的蝴蝶来到你身边,是缘分;非要将蝴蝶抓来,那是强求。” 顾莲沼牵着他往前走,十分蛮横,“我管它呢。” 柳元洵便又笑了,边笑边摇头,“你倒真是和锦衣卫有缘。” 话题转变较大,顾莲沼没听懂,“为何?” 柳元洵屈指掩着唇角的弧度,笑道:“你若不是锦衣卫,怕也会成为他们的缉拿对象,横竖都脱不了干系。” 柳元洵难得在和顾莲沼的交锋中占上风,此时成功将他套进话里,顾莲沼还没什么反应,自己先笑出了声。 他鲜少如此明媚,过往露出笑容时,也是温和中带着忧郁,此时却眉目舒展,毫无阴霾。灿烂的阳光将他笼罩,暖风拂过他的衣袖,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边,连发丝都闪耀着细碎的光芒。 顾莲沼站在原地,看着笑得肩膀都在颤的人,只觉得一股蜜浆自心底流出,好像连空气都变甜了。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只是看着另一个人的笑容,就能感到如此浓烈而真切的幸福。 他上前半步,轻轻抱住柳元洵的腰,动作难得温柔,“我好想看着你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柳元洵本来还在笑,可顾莲沼突如其来的深情,让他自诩占了便宜的得意闷在胸腔里,笑不出来了。 平日里,顾莲沼总能逗得他丢盔弃甲,默默生闷气;如今他好不容易扳回一局,顾莲沼却一副“没关系,只要你开心就好”的模样。 柳元洵一心两用,一边抱住顾莲沼的腰,一边暗自铭记道:学到了,下次就用这招! …… 毕竟是来散步的,顾莲沼很快整理好情绪,牵着他向前走去。 江南水土灵秀,气温宜人,种子落地便能活,各色野花争奇斗艳,绽放着蓬勃的生命力。 柳元洵很喜欢这样的景致,走了很久也不觉得累,反倒是顾莲沼顾及他的身体,脱下外衣铺在草地上,扶着他坐下,“歇会吧,缓一缓再走。” 停下脚步,柳元洵才惊觉后背已沁出薄汗。运动过后,他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他伸展双腿,倚进顾莲沼怀中,仰头望向天际,轻叹道:“天空可真好看啊。” 顾莲沼抱着他,将下巴垫在他肩窝处,和他一同望向那片无垠的湛蓝苍穹。 可他没柳元洵那份闲情逸致,他觉得头顶那片天大部分时候都一个样,倒是柳元洵能日日让他感受到不一样的悸动与欢愉。 对喜欢的人,顾莲沼向来不吝赞美,“你最好看,你比什么都好看。” 柳元洵窝在他怀里笑,笑声很轻,而后沉默了很久。 顾莲沼以为他想安静一会,便没有打扰。 片刻后,柳元洵轻声说道:“阿峤,虽然不知道皇兄为什么赐婚,可到了现在,我却很感激他,感激他让你来到了我身边。” 顾莲沼不想对他说谎,所以不想聊这件事,语气不自觉变得生硬,“怎么忽然说起这个了?” “没什么,”柳元洵往他怀里蹭了蹭,眼眸微垂,小声道:“就是想让你吻我一下。” 顾莲沼一时愣住,根本没想到会从他口中听到这句话,他猛地坐正,手臂微松,目光灼灼地凝视着柳元洵的脸,难以置信道:“你认真的?” 柳元洵只是笑,“这有什么好骗人的?” 他抬起手臂,勾住顾莲沼的脖颈,在眼前人逐渐睁大的眼眸中,仰头吻上他的唇。他的吻如同春日细雨,轻柔而和煦,带着独属于他的温软气息。 因腰肢无力,轻轻一吻后,柳元洵便向后倒去,就在他跌进顾莲沼怀中的瞬间,顾莲沼再也按捺不住,俯身压了下来。 原本温柔的情愫瞬间化作汹涌浪潮,顾莲沼紧紧搂着他的腰,辗转吮吸间,将柳元洵吻得只能无力后仰,来不及吞咽的涎液全被顾莲沼尽数卷入。 这姿势不大方便,顾莲沼便将柳元洵放倒在草地上,半撑起身子压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