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简秀用来盛茶的瓷盏是青釉质地,将晕不晕的梅子青色,浓郁的茶汤沸滚,汤色金红而透,氤氲着似果似花的茶香。
“呐,上校。”他眼底含笑,将茶盏递向了蔚起,“时间匆忙,做得有些简单,省了很多步骤。”
“茶沏的不错。”蔚起接过茶盏,却并不急着饮下,“你对这些感兴趣?”
简秀:“以前打发时间的时候附庸风雅,摆弄过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来消磨时间,和那些真正爱茶钻研的人相比,我是比不上了。”
“而且适口为珍。”简秀又为自己斟了一盏,狡黠一笑,“很多时候,茶好喝不是我沏得好,是茶本来就好,很适合我这种半吊子唬人。”
“中央大学的教授很悠闲?”蔚起反问,浅抿一口。
“比中央军校的教官是要轻松一些。”简秀微笑,把玩着茶盏,“虽然工资三瓜两枣的,不能和你们比就是了。”
“唔。”蔚起默然,继续饮茶。
“好喝吗?”尽管有了前言自嘲,简秀投向蔚起的目光依然含着期盼。
“好喝。”蔚起侧开了视线,不再与他对视,顺势落到了沿墙而立的木制书柜之上,“你习惯看实体书?”
“嗯,习惯,也喜欢。”简秀浅啜一口。
蔚起:“所以上课要求实体教材?”
“当然不是,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我在中央大学从来没有对学生们提过类似的要求。”简秀自得的品着茗,“只是连换了三个文学老师,想挫一挫他们的锐气而已。”
“没有规则,就创造规则。”他放下了茶盏,再度续上一杯,“毕竟,总要让他们认清楚一些很正常的事。”
蔚起:“什么?”
简秀:“少年意气不是建立在恃强凌弱上。”
蔚起:“这样很好。”
简秀挑眉:“嗯哼。”
蔚起继续道:“你很喜欢那本书吗?《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查拉* 图斯特拉如是说》,它……”简秀一愣,继而明了,看向了一侧的书架。
因为经常翻阅,书架的每一层都被打扫得很干净,每一本书籍他都很爱护,尽管并不崭新,却也保存良好,而在书架的三层书籍处,磨损痕迹最为明了的,便是那本被蔚起所提及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
精装书籍烫金的纹理已经被柔和的磨平,想来是被人多次翻阅,日久天长、水滴石穿,才残存了如此的痕迹。
同时,这个书柜的第三层,高度恰好,对于简秀的身高来说,是他立起身时,稍微抬手,顺势取书最为方便的一层。
“不,我喜欢的书不是它。”简秀温和地收回了视线,取过蔚起已经空空如也的茶盏,为他斟上,“只是曾经认识一个人,他很喜欢这本书,所以,每次我想起来时,总是会翻一翻。”
说罢,他将茶盏推向蔚起,茶满七分,点到即止。
做完这些,简秀才浅浅抬眸,直视着蔚起,这一次,蔚起没有避开。
简秀:“我太贪心啦,所以从小到大,我喜欢的书有很多,不同的领域有不同的见解与独到,不同时期的偏好也有不同。”
“现在的我,时常喜欢看的一本书,是《资治通鉴》;但如果你问我最喜欢的话,我想,很难说有什么是最喜欢的,但是……”
他放长了尾音。
“小的时候,读的书还不算太多,见识浅薄的那个年纪,我还可以轻轻松松说出‘最喜欢’这个形容词。”也许是文学老师的缘故,简秀精准着自己的措辞。
简秀:“如果是那个时候的我,一定会告诉你,‘我最喜欢的书,是《物种起源》’。”
蔚起心头一动。
此刻,他才发现,原来简秀的瞳色并非纯粹的黑色,而是透着澄澈润泽的薄墨灰的颜色,肖似被谁取来一点的上好松香墨,入水细细研磨晕开,层叠渐染,欲说还休。
而他于其间,望见了自己。
“所以……”简秀笑了,说,“上校,你可要记得啊。”
橙花无限柔软且缱绻,与清幽明神的白檀萦绕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