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拼尽全力杀了他们,可最后也掉进河里……等我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所以,你的部下在河里找到的,是李大生的尸体。因为连日被河水泡得肿胀,还被鱼啃食过面部,他们是凭借那副铠甲才确认的身份。”
楚玄叹了声,“他们向朕呈的折子里也有说到,当夜西蛮流寇偷袭你们,死伤颇多,还下着暴雨,有些掉河里,有些掉进山涯,连尸首都找不回来。”
所以,就算那个李大生没了踪迹,也根本无人能联想到,装进护国大将军棺椁中的,竟是他!
楚瑶听到这,庆幸之余又忍不住问:“那,这一年多来你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
烛火啪嗒烧了下,楚玄注意到,段琼刹那间的目光闪烁,但他只是低下头,说:“我……被西蛮人救了。”
楚瑶怔了怔。
“他们是游商,在岸边发现我后,便将我带上队伍,等我醒来时,已经到了离云梦有几百里,在西蛮的都城。”
段琼说到此处,又停了下来,缓一会儿才道:“在西蛮的日子,我一直都想回来,可是我的伤太重了。三个月前,我得知大楚的军队再伐西蛮,所以我才找上段林,跟着大军一同回大楚。”
他忽地挣扎起身,朝楚玄跪下:“皇上,是微臣技术不如人,惨遭暗算,才落至如厮境地,但流落西蛮的日子里,微臣始终没忘记自己乃大楚之臣!只是微臣此番有辱皇上赐封
护国大将军的嘉赏,还请皇上赐罪。”
“卿家何罪之有?”楚玄上前搀扶起他,烛光照出他复杂的神情,“卿家尚在人间,能躲过此劫,朕已是感恩上苍。可见,上苍仍保佑我大楚,让英雄劫后重生。”
他扶着段琼,后者紧紧攀住他手肘,激动的心情难以言欲。
楚玄又问:“既然没事,为何不让薛卫段林他们禀报朕?”
“我……”段琼看向楚瑶,喉头滚了滚。
楚瑶心有所感,主动说道:“皇上,天色已晚,有什么话……不如明日再说吧。”
这时段琼与楚玄彼此对视,两人同穿着黑色的夜行衣。尴尬顷刻间化为无形的网紧紧笼罩住在场三个人。
段琼明明活着,为何还要鬼鬼祟祟地躲在楚瑶的窗外?
身为天子,楚玄又为什么穿着夜行衣半夜私会皇姐?
而刚才躲在窗外的段琼,究竟有没有听到屋里两人的谈话?
三人各怀心思,谁也没有戳破这层窗户纸,而是选择了回避这个现实。
三更半夜,两个男人谁也没想继续留在尼姑庵,先后都从窗户离去。唯剩楚瑶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晚,独自坐在床上,一夜未眠。
世人常言,世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可她又怎能料到,如今,连剩下的那一二份,竟也没了。
她尚未来得及斩断与楚玄的孽缘,结果,段琼却“死而复生”。
倘若他刚才真听到两人的话,楚瑶这么一想,整个人如坠冰窖。
无论愿不愿意,太阳依旧升起,新的一天总会来临,该她面对的,始终还是要面对的。
果然,天亮后没多久,青箩便跌跌撞撞跑进来,惊慌失措喊道:“殿、殿下!外头有人找您,是——段——不是,是、是——”
她磕磕巴巴说了好几句,始终没能说个完整的,直至她深吸一口气,喊道:“是驸马爷!”
与青箩预想的不同,主子非但没有任何吃惊的表情,只是一脸沉重地说:“知道了,走吧。”
她该面对的第一个人,就是她的丈夫。
“阿瑶。”
昨夜烛火不甚明亮,现在晨曦为万物披上金黄的光芒。楚瑶看得更清楚了,她的丈夫,段琼确实变了很多。
他比从前要白了些,劲瘦的体型也稍微胖了点,眉眼间多了份沧桑。
楚瑶相信,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他过得并不好。
饶是已经见过一面,这一句“阿瑶”,仍听得她泪眼盈盈。
“段大哥。”
当着慈航师太和青箩等人的面,段琼却是再也忍耐不住,他上前一把将楚瑶搂入怀里。
这个拥抱来得太迟,迟到……已是物是人非。
楚瑶抱住他放声哭了出来,啜泣着道:“为什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