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猛然睁开了眼睛,挥手打在床边的小几上。 “怎么了?做噩梦了?”他依稀听见有人走进来,是傅行州的声音。 阎止侧头方见天已大亮,约莫已经午时了。傅行州在他床边坐下,将一杯水放到床头上,又将他扶坐起来:“身上觉得怎么样?哪儿不舒服?” 阎止神思未清,并不言语。只在看见他拿来的是白水时,习惯性地摆手拒绝了。 傅行州扯过凳子坐在他床边:“白水也得喝。军医说了你且得恢复,一个月都不能喝茶。” 阎止木愣愣地眨了几下眼睛,他低头就着傅行州的手喝了几口,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他靠回枕头上摇一摇手,又哑着嗓子开口道:“傅帅怎么样了?你怎么不去看看?” 傅行州道:“大哥身上的伤不轻,恐怕得修养上好一阵了。好在都是皮外伤,没碰着肺腑,暂时没有其他危险。” 他说着,又想起傅行川身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口子,每想一次都觉得胸中恨意丛生。 阎止点点头,又问道:“那中毒呢?军医怎么说?” 傅行州皱眉道:“这便是奇怪之处。军医说他并没有中毒,切了脉也施了针,能用的法子都验过了,没看出什么。我叫医生开了些祛毒的药,先看着调理一阵。” 阎止闻言沉吟片刻,又道:“珈乌狡诈,他的话宁信其有不信其无。要说医术,还是京城的更稳妥些,早日回去吧。” “我知道。”傅行州道。 屋里的安神香氤氲四散,将帷幔染上清新宜人的香气,从两人间缕缕穿过。阎止说了几句便累了,靠在床头向一侧微倾着身子,合起眼睛不说话。 傅行州看着他,一时难言。阎止回来时候的样子吓人极了,比傅行川没能好上几分。他双臂的伤口数不胜数,前胸后心的铠甲全都被划破了,有几剑甚至已经砍到了皮肉。 加之体力被严重消耗,身上又不断失血,阎止在医治过程中有一阵体温骤降,医师扎针都无济于事。最后还是傅行州不知从哪儿翻出点参片,给他在嘴里含了一片,才算是缓过来。 但傅行州不想在他面前提起这些。 他见阎止在枕上倚着,右手垂在褥上微微蜷曲,让人想象不出来它握着长刀,染满鲜血的样子。傅行州一时出神,只记得月夜中天,花团锦簇时,这指尖下婉转清丽的琵琶声。 然而此时此刻,这双手却毫无防备地静静放着,指尖微张,颇有一些邀请的意味。他的手指洁白干净,让傅行州很想握上去。 这念头不过倏忽一闪,阎止却忽得睁了眼,倚在枕头上转过脸来。 “傅小将军,”阎止慢慢开口,却带着一丝戏谑,“你在想什么呢?” 傅行州心底一顿,似乎要被看透。但他望向阎止的眼睛,靠近些道:“世子猜猜?” 屋里浅淡的熏香在两人之间氤氲开来。沉香扰扰,将室内的药味驱散一空,只留一些沉静安闲的意味。 阳光映过白纱,轻轻柔柔地落在地上,照出细小的灰尘在空中静止下来。院中的竹叶拂过窗子的菱花棱,影子散漫地落进屋里墙上,闲闲地摇晃着。 阎止轻轻调转开目光,忽然觉得心下松弛,困意陡生。他在身后支了一把,傅行州赶忙起身,扶着他的胳膊,慢慢滑进被子里。 阎止把薄被一直拉到下巴,却道:“我要是猜对了,将军有赏吗?” 傅行州心中像是被什么抓挠了一下,轻巧纤细,让他不敢碰触。他坐回凳子上,又问道:“想要什么?” 阎止拥起薄衾,侧过身来:“我听徐俪山说,北关虽然地处边陲,但山水壮丽非凡,名山大川数不胜数。我要是说对了,你就带我去看看。” 傅行州看着他,低声道:“北关的好风光多得是,他知道什么。” 阎止笑了笑,合上眼睛翻向内侧:“那便一言为定,将军可别食言了。” 帷幔放下,有人影在床边又坐了许久,才回到旁边的书房去。沉香在室内袅袅地燃着,缭绕着一室安闲。 第29章 行川 西北军在关内驻扎了半个月,才算是把这一仗的战后安置处理妥当。 军队回到城中驻扎,暂做修整,半月下来渐渐稳定。傅行州命人向北追击百余里,将少数散落的羯人或擒获或驱逐,一齐清理到边界之外。至此,北大关内外算是彻底扫平,终于安定下来。 W?a?n?g?址?发?B?u?Y?e???f?ü?w?è?n???〇????5?.???ò?? 这一日,窗外忽降骤雨,一改城中蔓延多日的炎热。雨滴如注般落在房檐上,隔着窗棂只听沙沙一片。屋内,傅行州坐在桌旁,将一叠军务递给正位上的傅行川。 “这是这次的战后抚恤,统计下来有八百多人。”傅行州道,“我大概整理了一下,你再看看,没什么问题就下发了。” 这些日子以来,西北军中要事都是傅行州做主,只有遇上要紧事才来和傅行川商议。 傅行川一身银灰色外袍,松松地披在肩上。他脸色仍然发白,脊背习惯性地绷直着。他比傅行州年长九岁,面容相似,但神色刚硬坚毅,带着常年在边关积起来的威严,让人不由望而生畏。 他伤势稍好些的时候,便去北大关巡视了一趟。北关外这几天由傅行州管着,战事告捷,手下难免放的宽了些。 傅行川一到,营中马上噤若寒蝉,众人纷纷闭起闲聊的嘴,一个个老老实实地站在中堂里汇报。校场的训练声从早喊到晚,无论什么时候看都是整齐划一,绝无二致。 徐俪山趁着汇报的间隙和高炀开小差:“哎,我说,这大营里有半年多没这么勤快了吧?” 高炀目不斜视,不动如松:“快闭嘴吧,你可别拉着我挨罚。” 两人说着,傅行川不知怎么一眼扫过来。徐俪山只觉得颈后嗖嗖地生凉风,脊背长筋似的立直了。 以往北大关由傅行州驻守,傅行川很少过来。但傅帅名声在外,西北军中没人不慑于他的威严,个个紧张的要命。 傅行州见众人拘束得快上了房,也担心傅行川伤势反复,终于是以各种理由把他劝了回去。又时常拿些耗时间的军务过去请教,顺便再和他说说话,总算把两边都安定了下来。 此时,傅行川单肘支在圈椅的扶手上,大略一扫手中的奏报,放回桌上。 “去发吧。”他道,“这次伤亡不少,你注意多去安抚关注,不要军中滋事。” 傅行州应下,想了想又问道:“话说到这儿,大哥,你们这回怎么会被珈乌扣住呢?” 傅行川靠在椅背上,说起来仍然面色不豫:“我带人离开北大关后,一路追击到白象坪,在那里发现了珈乌的踪迹。我带人往深处追,但山间不知为何起了一种红雾,让人双目刺痛,又什么也听不见。我们整整一队人,就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