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回来,示意旁边人先退下。 傅行州往屋里看了看。油灯闪着一丝微弱的光,无声无息地燃着。他定了定心思,问道:“他还在烧吗? 胡大夫道:“阎大人喝不进去药,这烧就难退。” 傅行州心里发涩,他知道,阎止的体力这时候已到了极限,吞咽东西对他来说非常困难,苦涩的汤药更是碰到就吐,一口也喝不下去。 他问胡大夫道:“施针行不行?或者有没有别的办法?” 胡大夫摇头道:“行针治标不治本,现在没有用处。阎大人的旧伤没好透,这两刀又伤在险要处,耗尽了元气,必须要从头调养。他这一关如果闯不过去,傅将军,恕我直言,阎大人性命难保。” 傅行州推门进屋,见床帏之间动了动。阎止刚刚吐过,脸色又青又白的不好看,眼角的泪水还没擦去,索性把脸往枕头上一埋,什么也不让他看见。 傅行州在床边坐下,伸手隔着衣服抚在他背上。阎止高热不退,背上烫的吓人,傅行州便为他顺着气,从颈侧缓慢地捋到后心,停在那道狰狞的伤口前,没有再去碰。 烛火无声地燃着,将他的影子在窗上拉长。阎止因为疼痛而紧绷的肩颈渐渐地松下来,脖颈在枕上弯出一个美丽而脆弱的弧度。 傅行州心里发疼,俯过身时,手仍在他颈后摩挲着,说道:“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好好吃药,到春天我就带你出去打猎。不作数了?” 阎止挣动了一下,不自主地往床内侧蜷过去,嗓音沙哑的不像样子:“我没有……” 傅行州低头在他脸颊亲了几下,把他抱起来在怀里靠着,端过白水给他漱口。 阎止闻见药味就扭着头躲,挣扎了半天发现躲不开,漆黑的眼睛无意识地漫出泪水,半天才小声说:“……明天再喝行吗?” 傅行州看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却像铁了心似的把他抱过来,舀了个勺底喂到唇边:“喝一点,就这一小口,马上就不烧了。” 阎止尝到苦味就咳,抻直了身子要吐。傅行州一手拿着药碗护在他胸前,防止他倒下去,另一手拍着他的背往下顺,贴在他耳畔慢慢地讲故事。 “每年冬去春来的时候,北关的天上经常会有彩虹,首尾都藏在云彩里,谁都找不到。当地的牧民都传说,那彩虹是神女遗落的飘带,一头就系在停风阙后面的青山上,找到的人能有一生的好运气。你说,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阎止恹恹地问:“那你找到了吗?”w?a?n?g?阯?F?a?B?u?Y?e?ⅰ??????????n?2??????5???????? 傅行州耐心地再喂一口,说道:“我每一年都去看,可是从没找到过。你要和我一起去,我们一定找得到。我要把那些好运气都留给你。” 阎止将满口苦涩咽下去,嗓子里像揉进了一把沙子。他在已经恍惚的意识中,侧过头看向傅行州。 他的心力已经很有限,脑海中却依稀地想,北关之外的群山就应该是他这个样子的。猛禽与豺狼无法逾越,风雪与箭镞不可侵蚀,永不改变地挡在他的身侧,什么也无法撼动。 他望着傅行州,像是在无边的深海里忽然抓住了一点什么,一口热气横在胸口,带着身上的痛觉都清晰起来。 他用尽全力把上身撑起来,手攥住傅行州的手腕,把碗底的苦药一口喝尽了。 傅行州让他靠在胸口,听见他几不可闻的声音:“……我要同你一起去。” -------------------- 新春快乐! 第87章 咬痕 傅行州推门出来时,已是后半夜了。阎止喝完药累得睡着了,屋里只留了一支红烛。 他走出院子,见徐俪山等在门口,问道:“怎么了?” “贺容急着要见您,”徐俪山道,“他在前厅等了两天了,从早上就在那儿坐着。他这脾气您也知道,谁劝也不肯回去,非要等到您来。” 傅行州看一看不远处的光亮,向小院的另一侧走去,吩咐道:“让他到书房来。” 贺容在桌子对面坐下,盯着桌面上一点,又不开口了。他身板笔直削瘦,原本是很精神的。只是他神情倦怠而茫然,手指在膝上紧紧攥着,在踌躇怎么将谈话开头。 傅行州熬到后半夜也有点困了,他让贺容去沏两杯浓茶来,顺带着定一定心思。等贺容坐了,他才问道:“你急着见我,是为了周丞海的案子?” 贺容犹豫一下,一句话却石破天惊:“陈大人的案子,我早知道实情。” 傅行州一顿,看着他道:“往下说。” 贺容道:“这件案子当年由我父亲主理。陈知桐的死讯入京时,登州报的是因公殉职。可闻侯爷不接受这个说法,他把老知县拉到京城提审,不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老知县最后招供说,陈知桐与周丞海两人不睦已久,他听到周丞海曾派府上的家丁出城,埋伏在陈知桐必经的密林中,要暗杀他。” “有证据吗?” “证据是可以制造的。”贺容像背负着万斤重担,压得他直不起腰来,“周丞海的家丁很快就被抓了回来,在刑部面前承认他们收受了周家的财物,杀害了陈知桐。可是他们的供词和尸体的创口对不上,我父亲复核时起了疑心。他将疑点整理在一起,上报给了当时的刑部侍郎,庄显及。我那天去给他送饭,看见过那封折子,甚至还在结语的措辞上出了主意。但我没想到的是,他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有回来。我看到刑部门口贴出的告示,说他在一桩旧案里收受贿赂,徇私勾结……要流放了。” 傅行州没有说话,回身启了一坛酒,放在贺容手边。 从消息放出的第一天开始,贺家门口就没再安静过。 街巷最不缺茶余饭后的闲话。贺家住的这一片是京城的贫民窟,穷和破是最常见的事情。同是踩着泥水长大,贺家人有出息、有德行,还能走进六部的大门去。这样的有本事,将街坊比的自惭形秽,年年月月地累加起来,没有人不知道这份嫉恨膨胀到了什么程度。 事情传出来的当天晚上,贺家屋门上就被人泼了一桶污物。 贺容当时十五岁,正在窗前温书。他看见告示就想到家里要出事,听见外面的叫骂声也没害怕,只是关上窗子,跑到里屋去捂住奶奶的耳朵:“不要听他们胡说。” 老太太在灯下纳鞋底,闻言拍一拍他的手:“我耳背,听不见。” 贺容瞧着奶奶,在炕前面蹲下:“您别担心,有什么事还有我呢。” 家长里短总有个新鲜度,贺容以为闹上半月就会消停下去,没想到旧案的苦主提前放出来了,回来第一天就把贺家的门砸了。 那苦主三十开外,身材高大满脸红光,除了脸上刺着黑字,根本不像坐过牢的样子。他身后还领着一帮人,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