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我若是不找个依凭,在朝中一天也活不下去,人人都能拿我的身世威胁我,田高明是,杨淮英是,瑞王更甚于此。” “萧临彻的鬼话有几分可信?”阎止冷声道,“他是什么人,田高明独掌幽州煊赫一时,最终下场满朝文武谁不看在眼里!你替这样的人做伥鬼,是想当第二个田高明吗?” 柔软的新叶在风中拂过窗棂,章阅霜顿在原地,再也无法说出一句话,直到此时此刻才明白自己生前身后皆无出路,忽而低声笑起来,侧头望向窗外的新芽。 阎止还想再斥,却恍惚间像是看到了故人。那人曾在黑而深的夜里,散着发坐在自己面前对面,也是这样侧过脸去望着窗外的明月。可怀中的余温随着飞雪而逝,只留下手中的斑斑血迹。 过了许久他才回过神来,伸手把那封信拖过来,按在桌子上推到对面去。 “也罢……先发制人,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慢慢地说,“章横云,你把这封信略作修饰,立刻向御史台上表。” 兖州城北的一间小院门外,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疾驰而停。一人翻身下马,裹上兜帽匆匆进了门,还没踏进正屋,便被一双巨锤拦住了。 “怎么只有你来了,瑞王呢?”雷晗铭问。 那人伸手一撩兜帽,正是裴应麟。他风尘仆仆,背上的外袍都湿透了,干了又湿挂上了盐碱渍,少有这样狼狈的时候,显然是连着赶路多日未曾停歇。 “让开。” 他挥手打开雷晗铭,大步走进屋里喝干了一杯水,听身侧珠帘后有人笑问道:“裴大人进了门,看都不看就敢大口喝水,不怕有毒吗?” 裴应麟循声望去,珠帘后榻上斜靠着个红衣人,是珈乌。他一只眼睛蒙着,罩子上绣着精致繁复的金色花纹,搭着红衣显得格外昳丽。 他懒得和珈乌废话,回身拖了张圆凳坐下道:“盐井的事儿谈完了,你们怎么还不走?阎止和傅行州满城地在搜你们,以为还能躲多久?” “我不怕他们搜,还怕他们找不到呢”雷晗铭进屋来,“我们有事要当面问瑞王,见不到他,我们是不会走的。” “殿下是不会来的,阎止的折子刚递上去,朝中人人都盯着盐井,这个时候谁来谁就是自投罗网,”裴应麟没好气地说,“你们还是趁早——” 他的话还没说完,只听门口传来了一阵响亮的敲门声。外面隐约有兵甲声铺陈开来,有人在外高喊:“西北军通缉逃犯,沿街依次排查。屋内人都出来,三声不至,要撞门了!” 裴应麟神色一凛,却见雷晗铭慢慢露出一个笑容:“他叫什么来着,贺容是吧?” 几日之间,阎止数道折子从兖州发向京城,力陈杨淮英之罪过。 其一为兖州围捕羯人得手,皆指认杨淮英私开门户,以盐井为由勾结买卖,其暴利与幽州平分,贪获渔利长达二十余年。其二为兖州通判贾守谦伏法认罪,供认其串通杨淮英谋害命官、倒卖私盐、暴征徭役与税赋,单就贻害百姓一项便多达二十余条名目。皇上命江海当朝一一宣读,从清晨念到正午才读完,一时举朝震沸。 奏折末尾,阎止请旨逮捕,皇上立刻批了准字,命将其押回朝中,要开朝会当庭判他的罪。 平王府内草木疏阔安宁。一张长几摆在窗下,萧翊清围着薄毯细细地读着奏折,林泓在对面煎药,时不时担忧地看着他。前几日下了一场细雨,萧翊清下朝时吹着了风,烧一直没退下去,一连几天的朝会都赶不上了。林泓知道他担心什么,便把折子带出来给他看,又在一旁作陪。 “凛川这案子审的好,积年痼疾,短短一个月能查出来,他实在是费心思了,”萧翊清说多了便掩唇止咳,停了一下又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宝团从桌子底下钻出来,脑袋拱在他怀里喵喵的叫了两声。这猫长大了日渐肥润,却像小时候一样喜欢讨人抱。萧翊清没力气同它闹,林泓便隔着桌子,弯腰将猫捞在怀里,胳膊用了点力气才抱得起来,心道这最起码得有十斤了。 W?a?n?g?址?f?a?B?u?y?e?ì??????w?ē?n???????2??????????? 他把猫按在膝盖上挠了挠下巴,在一阵猫呼噜声里说道:“说是要往回走了,押着人不能走水路,怎么样也得半个月才能到京城呢。” 萧翊清点头,只见管家从廊下进屋来,拱手道:“御史台封大人求见。” 兖州案以来,封如筳便频频造访平王府。他在桌前落了座,见萧翊清似乎比前几日又削瘦了些,不禁担忧地问:“殿下还没有退烧吗?胡大夫都说了只是风寒,怎么拖了这么长时间还不见起色?” “不碍事,只是底子不好罢了,这病拖人,”萧翊清靠在椅子里,声音也是闷闷的,摆了摆手示意他无事,问道,“怎么突然过来了?” 封如筳骚了骚头,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早上朝会宣了世子的奏折,那雷晗铭武艺高强,实在难缠。我听闻当日带头围捕的是贺容,不知道有没有他的消息?” “雷晗铭冲门而出的时候,程朝在侧支援,贺容只受了点皮外伤,没有大碍,只是人力不足,让他和珈乌跑了,”林泓说着,却露出一个揶揄的笑意,“贺容不日也将跟着回京,封大人届时可去相迎啊。” “那就好,那就好,”封如筳松了一口气,连带着脊背也软和下来,仰头把杯里的茶喝光了,又看向萧翊清。 御史台昨日收了章阅霜的奏折,其上表称兖州旧事颇多,涉及先废太子,况且又有羯人搅合进来了,需要宗亲在朝,方好处置。阎止虽为宗亲可到底刚刚归朝,唯恐处理不当,还望重视。 封如筳复述罢又问:“这章横云心思颇多,如此上表暗含机锋,稍有不慎会将世子在兖州的功绩毁于一旦。殿下,御史台该怎么表态?” 萧翊清拢着身上的薄毯,从这话中听明白了阎止的意思,他这是想以羯人为引子,诱着萧临彻入局,方可一网打尽。同时也借机将他从京中支出去,好专心料理杨淮英的案子。 他想了想说:“御史台照实禀报即可。不过章阅霜是瑞王的人,这消息你可私下可知会一声瑞王,卖他一个人情。自荐也好,下旨也罢,促使他尽快到兖州去。” 封如筳道了声明白,又拿了炉子上的壶出去添水。宝团跳到他的肩膀上,他笑眯眯地揉了一把毛茸茸的爪子,顶着猫心情愉悦的出门去了。 脚步声消失在了廊下,林泓看着萧翊清慢慢地喝药,低声问道:“王爷到底是怎么了?我进门时瞧着黎总兵的脸色不好看,王爷病着,总不要和总兵再拌嘴了吧。他也是担心害怕,十多年的情分,殿下若有什么……无论是什么,不该瞒他才是。” “没有拌嘴。”萧翊清道,“元昼与我心中早就清楚,能等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