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开始正式的验尸工作。
“今日是复验。”司若一边提醒沈灼怀,一边将裹着尸首的肤表的衣袍掀开,“仵作,司若。”似乎是第一次在尸首面前叫自己的名字,他顿了一顿,方才说出声来,“书吏,沈灼怀。”
那双戴上手套的纤长手指在死者身上动作按压,不过瞬息功夫,便从颈部、胸口跳至大腿、乃至足尖,然后丝毫不费力地将尸体翻了个面,“死者体表有五道伤损,一道于左臂,一道于胸口,其余三道于腹部,由上至下记一、二、三。伤损均为青黄色淤青,无肿块,最短一处——”
司若取出小尺丈量:“一寸余一,为左臂处。最长处为腹部伤损二,长二寸余三,宽一寸余六。淤青均为拳脚伤,非他物伤,且瘀血已散,颜色由青黑变黄。”
再翻回来。
“劳烦帮我把尸首推至庭院最中处。”司若放下小尺,扭头和沈灼怀说。
沈灼怀动作很快,也没问司若是为什么,就将盛放着尸首的木架推至中央。如今正巧正午,太阳正好,阳光直直从中央照射下至尸首上方,有些浮肿的面部被照得发亮。
这对于几乎从未见过死人的人们来说,简直更为可怖,其中一个师爷忍不住遮住了眼睛。可乌川从未有过司若这样手脚麻利的仵作,加上司若容貌昳丽,与这尸首相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又叫人忍不住好奇去看。正巧不知为何,将尸身推至中央后,司若取来一瓢水,将其均匀淋在尸首之上,又捡起他先前放在一边的红油纸伞,撑开,这一举动可谓相当奇异。
师爷忍不住问:“司公子,你这是做什么?莫、莫非是压制他的邪气?”
司若头也不抬:“正午阳光正好,用红油纸伞罩在浇过水的尸首上,可使其伤痕显露。”他特地看了先前检查到的几处伤损,“日光经纸伞变为红光,照射尸首后其余颜色尽数被吸收,只余下红色,可看出皮肤下伤痕瘀血薄厚,也可查验是否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伤痕。1”
分明面对其他事情是司若是一副冷冰冰的性子,可面对验尸,司若却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话多了,语速也快了。
果然如司若所说,红伞甫一遮住日光,陈子荣尸首上伤痕便非常明显,而也能一眼看出,发黄的淤青几乎都浮于表面,尸体内外并未再有其他伤口。
“我那日伤他便只有先前检测几处,且经红光照射,确认它们已经快好了——”司若直起身,望向王二狗,“因此这几处并不是陈子荣的致命伤。王仵作,你武断了。”
王二狗喃喃想说什么,但司若却很快转回身去,似乎这不过只是随便说了一句。
“而猝死者,面目多青白,且口唇发绀,脚趾甲呈青紫色。猝死者大多形体瘦弱、腹部低陷2,陈子荣身形丰腴,腹部鼓胀,素日在书院中以我所闻也是个康健之人,又无口唇、脚趾甲面变色,因此我断定他也并非猝死。”司若绕着尸首走了一圈,并未看其他人,口中所述仿若自言自语,“那他会是怎么死的呢……”
沈灼怀见到这样的司若,只觉得越来越有意思。
一个美人,平日里饱读诗书,但实际上却是个对人体再熟悉不过的,一力可翻转一名壮硕成年男子的暴力仵作……这反差让他脉中血液仿若燃沸一般,一种莫名的冲动在他头脑中盘旋——他一定要带走这个人不可。
但面上,沈灼怀却只是笑吟吟跟了一句:“是啊,他会是怎么死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