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贺群青自然不认为江远这是准备捂死潘福,正要揭开这块布看看,江远赶忙躲了一下。 “别,你揭开他哭得更厉害!”江远也快哭了,回忆带孩子这一会儿,真是叫人头皮发麻,他擦汗道:“他……潘福好像看到了什么我看不见的东西,那些东西把他吓着了。” 贺群青也头疼起来,眼下这情况着实无解,哪怕潘福真的死了,变成了鬼,他们也有一丝的希望能和潘福沟通沟通,可偏偏潘福成了婴儿,这下就是他俩变成鬼都不可能知道潘福在想什么。 贺群青万分无奈,这时江远的怀抱猛然收紧,少年喉结滚动,示意贺群青往头顶看:“小肖——” 海珠城小区整栋楼都被蛄蛹的黑水纠缠覆盖,建筑宛如被浸泡在水下五十年一般破旧。 只有顶层的一截走廊上透出扭曲的昏黄光线,冲淡了黑水。 除此之外,大部分楼层仍是一片黑暗朦胧,水泥窗棂内部影影绰绰,似乎有无数人在其中穿行。 正在贺群青仰头的时候,一两声店老板的含糊惊叫骤然冲破黑水,那传出诡异叫声的某一段走廊,便会突然亮起灯,下一刻又熄灭。 闪闪烁烁间,贺群青这肉眼足以分辨出,黑水中一个偌大的黑影,像一个照黑光的探照灯,堂而皇之地游荡在破旧的楼里,挨个儿寻访那些亮起来的地方,并迅速过境,眼看登上了三楼的走廊。 贺群青视线一扫七楼亮起来的部分,转身就走。 “好,小肖,你快去,我就在这看着潘福,你放心吧!”江远颤巍巍地催促。 他不说还好,一说贺群青心里就是咯噔一下,反而不放心,忍不住回头看江远。 江远在他记忆中,一直是文弱的派头,还喜欢摆姐夫的架子,此时变成了十五岁,那小身板就更细瘦了。 总之真想让贺织嫣好好看看江远现在的单薄模样,看一眼绝对下辈子都绝了跟他发展的心思…… “小肖?”江远也眼巴巴盯着他,那目光应该是不希望他走,但还是嘴硬,“怎么了?你快去啊!” “如果有什么事,你实在搞不定的,”贺群青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说这种话,但他必须得说,反正他现在应该也不算好人,恶到底也可以,总比想说却不说的虚伪要强一些。 “唔,好,嘘嘘别哭了——然后呢?” “……如果实在搞不定,就别管潘福了。” 江远神情一震,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哦,嗯!好。那当然了,你不用担心,遇到危险我肯定会先保护好自己的,我又不傻,好了你快去,不用操心我。” 可说来简单,贺群青回到店里,却根本睡不着。 门外有潘福在啼哭不止,心里还有那不断向七楼去的诡异黑洞,他拳头攥得越紧,人自然越清醒。 贺群青松开拳头站起身,钻进后厨,抓起那长条的磨刀石在手里颠了颠,深吸口气,猛一下拍在了自己脑袋上! 剧痛伴随黑晕飞快袭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脑袋一侧伤口流淌下来,贺群青紧紧闭上眼,借着短暂的眩晕倒了下去—— “小肖?!” 远处飘来江远惊疑的声音,而贺群青自己宛如坠入水底,江远的喊声戛然而止,贺群青指间一空,磨刀石消失了。 他本想立刻睁眼,可突然感觉不对。 几乎同时,“咻————”的警告声响起,尖锐哨声在脑海中炸雷一样,贺群青也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的眼睛—— 睁不开! 他浑身的触感极度异样,好似要融化一般,身上与两条腿,半个身体都极轻,一动就会失衡,偏偏那极轻的地方,又沉重得难以动弹,他好像缺失了很多部分。 贺群青心中涌出强烈的寒意,几乎让他想要发抖。 他恍惚地抬起手想要触摸四周,又后知后觉,“自己”竟然被浸泡在水里!周遭不是浴缸,表面材质十分粗糙,像是一个水泥做的水池—— 贺群青想都不敢再想下去,难道他……还在后厨? 不,不不不…… 他要快点离开这,蒋提白他们有危险,快点…… 绝望悄然滋生,他摸不到双眼,眼前始终是空洞的黑暗。 哪怕此时他完全不需要呼吸或者心跳——他死得不能再死,但还是有什么东西开始拽他的头脑,把他往下拽,用彻底的黑暗浸泡他。 万幸还有一声接一声的警示音试图拉回他,在脑海这样不祥阴森的声响里,贺群青眼前仿佛闪过公告栏上那所有受害人的脸,他和他们所有人一起,沉向更深的死亡。 冷不防,贺群青还看到了别人——曾海箐漂亮的头颅从天而降—— 柳晨锐横七竖八的同学们,地窖里的女人,欧文没有手的小孩,崔利娜……石道贤姐弟,金妮…… 不止他们,贺群青自己都不知道,竟然已经见过了这么多、这么凄惨的死相,那么多的血,够灌满一个深深的井……一个深深的水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