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不是个贪睡之人且觉极浅,原还等着看时绫醒时慌乱的样子,从而“倒打一耙”,没成想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不说,就连人什么时候溜走的都毫无察觉。
没得逞的泽夜心情很是烦躁,臭着张脸换上了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袍。如今裴逸风不在,他也不用穿得跟个凤凰似的,争奇斗艳。
幼稚。
“抄得如何了?”
时绫心不在焉地抄着咒文,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他仓皇抬头,正对上那道幽深的目光。
泽夜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木桌旁,领口微敞,露出小片冷白的肌肤,长发依旧没束起,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气色瞧着好了不止一点。
“仙、仙尊……您醒了啊。”时绫慌忙放下笔,“弟子已经抄了大半。”
泽夜走过去俯身查看桌上的法纸,这个动作让时绫整个人都被他笼罩在身下,花香也随之争前恐后地涌进了他的鼻腔。
时绫依然呆愣愣地仰着头看他,泽夜眸色微暗,伸手在纸上点出一处错漏:“抄都能抄错。”
时绫慌忙垂下头,纤长的眼睫不安地颤动着,怯懦道:“多谢仙尊提醒。”他重新执起笔,指尖泛白。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将他的手完全包裹住,胸膛也贴在了他的后背上。时绫一怔,没忍住又一次抬头看过去,正对上泽夜冷若寒潭的眼眸。
“本座脸上有字?”泽夜淡淡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时绫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没……没有。”
泽夜的手掌和身子完全不同,温温热热,指腹还带着常年执剑留下的薄茧,此刻正不容他抗拒地带着他在纸上重新书写那个写错的咒文。
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线条,泽夜的笔迹苍劲有力,和他歪歪扭扭的字迹形成鲜明的对比。
“专心。”泽夜沉声道。
可时绫哪里能静下心来?他满脑子都是方才不小心把脸贴到泽夜小腹上的场景,紧实的肌理触感仿佛还残留在脸颊上,手中的笔杆被捏得发烫,他惴惴不安,很怕泽夜要追究他的冒犯之罪。
而泽夜虽嘴上训诫,但自己的心神也难以安定。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从白纸黑字游移至时绫的脸上,先是眼睛,再是脸颊,最后是那张红润轻启的唇。
两个人心思各异,就连笔尖在纸上晕开了一团很大的墨渍都毫无察觉。一阵微风顺着窗缝吹进,吹得桌上白纸沙沙作响,却吹不散这房内的旖旎。
时绫战战兢兢等了一会也没等到泽夜对他的惩处,松了口气,回过神定睛一看,才看到纸上漆黑的一大团墨渍。他赶紧把笔尖抬起,仰头去看身后的男人,男人也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仙尊?”时绫歪头疑惑道。
被抓了个正着的泽夜面上挂不住,神情不自然地咳嗽两声,松了手略显慌乱地坐去了一旁,干巴巴道:“自己写。”
时绫没多想,应道:“是。”
泽夜凝视着他专注的侧脸,思绪不由得飘向他和时绫在凡间之时。面上虽未显露,可心里却始终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的小花没有灵力和修为,那先前是如何穿越仙凡之界去到凡间,还偏偏要去那个穷乡僻壤的荒芜之地?
“你那日同本座说,你去过凡间?”泽夜毫无预兆地开口,声音是难以察觉的紧绷。
时绫笔尖一顿,茫然地抬头,不明白泽夜为何突然问起此事,还是老实回答道:“是。”
“为何要去?”泽夜追问,目光如炬。
时绫不自觉地握紧笔杆,喉头发紧。
他是被贬下凡的,然而在仙界,被贬入凡间者皆为犯下重罪的罪仙。虽然他没犯什么错,但这样的名声终究不光彩,若是传出去玄宗山收了个曾被贬下凡又私自逃回的灵界花精,定会折损仙尊的威名和声望。
“弟子……弟子……”时绫支支吾吾,始终低垂着头,不敢让泽夜看见自己慌乱的神色。
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一个挺拔如松,一个畏畏缩缩。
泽夜看他这个反应,心中疑虑更深,虽不忍逼得太紧,可他太过担忧,只能狠下心来道:“说实话。”
时绫偷瞄了泽夜一眼,见躲不过去了,他只好如实交代:“是被贬下凡间的……”
泽夜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唯独没料到竟是如此。他的小花精这么的乖巧听话,又毫无灵力和修为,能犯下什么滔天大罪,竟要遭受此等严重的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