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面男人见状,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没有出言阻止。
时绫手臂已经开始发酸,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时,马车内传来一声轻响。
当时绫抬头,只看到了晃动的帘子。
白面男人立马弓着腰凑到车帘旁,片刻后,他直起身,高声道:“老爷说,今日就到这里。”
谢墨卿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十个指尖已经磨出了血痕。时绫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用袖子细细给他擦着额角的汗。
白面男人从怀中取出两个沉甸甸的锦囊塞给他们,“两位公子辛苦了。”
谢墨卿勉强站起身,颤巍巍朝马车行了个礼:“多谢大人赏赐。”说罢,他抱起琴,拉着时绫欲走。
刚迈出两步,白面男人尖细的嗓音再次响起,跑过去拦住他们去路,“两位公子还请留步!”
谢墨卿不由得地加重了握着时绫的力道,时绫也怯生生地看着白面男人。
白面男人搓着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时绫,声音依旧吊着细长的调子:“这位小公子还没给我家老爷露一手呢,刚才只听了琴,眼下不免觉得少了些趣味。”
谢墨卿脸色陡然沉了下来,他站定身形,眼神如寒冰般沉沉压在白面男人身上。
“方才分明说好,只是让小友捧个场。”谢墨卿咬牙一字一顿道,“从未提过要他献艺。”
白面男人脸上的笑容纹丝不动,一拍手,“哎哟,公子这话就不对了。小公子气质如此干净柔和,不来段歌、念首诗、吹支笛子,那不是可惜了吗?”
他阅人无数,虽看不清时绫的脸,可只凭眉眼身形,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细皮嫩肉,不染尘埃的模样,若不是出身名门贵族,也是养在书香世家的小少爷。
“再说了,能和公子这样有才华的人做友,想来也不是寻常人家。小的就不信,小公子当真是什么都不懂。”
谢墨卿侧头看了眼带着面纱的时绫,眼睛湿漉漉的,满是惊惶。
“小友不过寒门庶出,目不识诗,耳不辨曲。你要他开口,怕是只会惹笑。”
谢墨卿眼皮也不抬,揽住时绫的肩:“还望阁下代为禀明,若日后还想听曲,在下自当登门拜访。但今日之事,恕难从命。”
白面男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公子这般护着,倒叫人羡慕这份情谊,只是......”他意味深长看了马车一眼,“老爷的面子,可不是谁都能拂的。”
谢墨卿已不愿再与白面男人多费口舌,伸手将时绫护在怀中,低声道:“走。”
白面男人嘴角诡异地勾起,斜睨一眼身侧,手指一抬。
“你走可以,他必须留下。”
“嗖”的几声破空之响,四名侍从如鬼魅般从暗处闪出。
寒光闪过,四把长剑同时架上谢墨卿的脖颈,剑锋紧贴肌肤,冰凉刺骨。
时绫低呼一声,整个人几乎是被谢墨卿揽着才没瘫软在地。他脸色惨白,面纱之下的唇不住颤抖。
“这是何意?”谢墨卿声音冷得像冰,身形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未乱分毫。
白面男人慢悠悠地踱步上前,“今日既然在此停马,总要尽兴而归。”他阴恻恻地笑着,“要么小公子献艺,要么......”手指在剑刃上轻轻一弹,发出清脆的嗡鸣。
时绫看着谢墨卿脖子上越来越多的血,终于崩溃地哭了出来。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出,很快将薄如蝉翼的面纱彻底浸湿,让他的面容越发清晰可见。
“求、求求阁下不要杀他。”时绫呜咽着哀求。
白面男人看到后,嘴角咧得更大了,几乎要扯到耳根。他随意地挥挥手,四把剑稍稍离远了些,但仍直指谢墨卿的要害。
“小公子莫怕。”
白面男人突然又恢复了那副恭敬模样,细声细气地问道:“不知小公子可会唱些民间小调?或是念几句诗?随便来一段就好,让老爷乐一乐。”他搓着手,死盯着时绫被泪水打湿后若隐若现的面容。
谢墨卿的胸膛急剧起伏,额角青筋跳动,脸色如墨,“你这是在折辱他。”
白面男人一脸无辜地摊手,“公子此言差矣,小公子气质非凡,兴许正是那块未被识出的璞玉,只等人来发掘。”
话锋一转,他侧头看向时绫,笑意森然:“当然,若小公子实在不愿,开口说声‘不肯’,小的自然不会强求。”
紧接着,又轻描淡写地补了一句:“只不过,这位公子,怕是难能安然走出这片林子了。”
时绫哭得更厉害了,他当然不想看谢墨卿死。
白面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