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绫疑惑地看向小德子,“我就是要给他们的。”
小德子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哎呦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啊!皇上若是听见了,奴才们可就都得掉脑袋啦!”
时绫小声嘀咕:“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他们又不是抢的,是我主动给的呀。”
“公子,话不能这么说,宫里讲规矩,皇上的赏赐哪是咱们能随便处置的?赏你一分,你就得恭恭敬敬收着,连碰都得小心。你要是说不要,那就是不敬。要是赏的东西转了手,那就是……”小德子左右看了看,凑近时绫,“犯上。”
从迫不得已和泽夜分开到现在,时绫心里本就伤心与愤怒交织,闻言也是忍不住了,气道:“他怎么这么坏!”
听着简短的话一出口,小德子瞳孔都缩了,噗通一下跪在地上,惊出一身冷汗,“公子公子!这话可千万不能说!万万不能再说了!这是要杀头的!”
时绫怔怔地看着脚边的小德子,见他反应如此大,声音也不自觉低了些:“我就是随口说说的……”
小德子浑身发颤,手脚冰凉,抖着嗓子:“奴才知道公子心地好,可这宫里啊,金砖玉瓦下面埋的都是规矩。您一句话,旁人可担不起。”
时绫垂着眼,仙界从来没有这种规矩,东西送出去那就是别人的了,别人想怎么处置都随他,谁还会管这么多。况且他在玄宗山也没受过这么多约束,仙尊待他极好,哪里拿乱七八糟的破规矩压过他?
他心里一阵无语,觉得自己是被人塞进了个看不见边的笼子里,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人管着,让他喘不过气来。
小德子看他沉着脸不说话,心头一阵发虚,不敢再在这话题上多纠缠,赔着笑脸小心翼翼地岔开话:“公子,赏赐也到齐了,去不去御花园转转啦?”
光顾着生气,差点忘了正事,时绫轻轻点了点头,“走吧。”
小德子连忙应下,引他往殿门走,一踏出殿门,时绫脚步就顿住了。
外头的宫女太监密密麻麻站了两排,衣衫整齐,低眉垂首,正中停着一顶大轿,帷幔垂地,流苏随风微晃。
时绫怔了怔,眨眨眼,“他们……都要跟着我们一起去吗?”
小德子笑着点头,“那是自然的呀,他们是跟着伺候您的。轿子也是给您坐的,地上湿气重,奴才哪敢让您一路走过去。”
时绫不可思议地看着小德子,“就我一个人,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你跟着我不就行了吗?”
小德子赶紧拢袖作揖,“公子,您想啊,万一您走路上口干了、饿了、衣襟歪了、鞋沾了灰、风吹得您头疼了,这一路上不带人,谁照应您呢?宫里规矩多,主子出门没跟人才叫怪事,虽然现在宫中就您一个主子,但咱也得有排面。”
时绫:“……”
他腿又不是断了,完全能自己走。日头毒辣,他也不忍心让下人受累,于是不顾小德子的劝说,径直迈步而行。小德子拗不过,只能带着宫女太监在后面紧跟着。
御花园里百花争艳,各色花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馥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看见“同类”,时绫的心情总算稍稍好了一点。
一路上,他都在偷偷打量着四周的宫墙,朱红色的高墙巍峨耸立,没有一处是低矮的,更让他绝望的是,墙边连一棵可供攀爬的树木都没有。
所以到了御花园,时绫开始寻找高大树木。
小德子见他既不赏花也不喂鱼,便好奇地问:“公子找什么呢?”
时绫没打算瞒他,直率回答:“有没有高点的树?越高越好。”
小德子虽疑惑,但还是热心地带他来到御花园正中央,“这棵松树是御花园里最高的,二百多年了……”
时绫仰头望去,枝繁叶茂,树干粗壮,确实高大。可惜它位于花园正中,离任何一面宫墙都很远,他失望地叹了口气,不过还是撸起了袖子,站得高看得远,他不信这宫里没有一处能出去的地方,不等小德子介绍完,就像只灵巧的小猫一样迅速爬了上去。
不一会儿,时绫已攀到树冠,小德子见状,瞪大眼睛,吓得魂都快飞了,焦急地在树下喊道:“公子!太危险了,快下来!快下来!”
小德子急得直跺脚,想爬上去,和其他几个太监试了好几回都没成,还弄出一脑门子汗,只能在树下团团转,声音都变了调:“公子您快下来吧,奴才担不起这责啊,万一闪了腰、磕了脑袋,奴才们全都得陪葬啊!”
他一边喊,一边冲身后几名小太监挥手,“都愣着干什么,快、快找软垫!把地上铺好些,万一公子不小心滑下来还有个缓冲!”
树下顿时乱成一锅粥,时绫充耳不闻稳稳坐着,整个皇宫的布局被他尽收眼底,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宫殿,蜿蜒曲折的回廊,高耸的宫墙。他的目光仔细搜寻着,却绝望地发现,这皇宫就像个精心设计的牢笼,根本找不到可以逃脱的路径。
微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时绫恍惚了,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他好像才真正意识到,这里是逃不出去的。
小德子见时绫没动静,恨不得给他磕头,“您就当是可怜奴才一把,快下来吧,您这一上树,怕是连在御书房的皇上那儿都要听见风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