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仁酥太干,时绫嚼得腮帮子都酸了也没法一口气咽下。
门开了,浩浩荡荡的随从跟着皇帝进了寝殿。
男人一进门,便朝床榻方向看过去。
锦被高高鼓起,被角塞得严实,露出半个脑袋,背对门躺着,动也不动。男人大步走去,走近了才发现,时绫几乎将整张脸都埋进了被子,只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皱了皱眉,怕他捂坏了,便俯下身轻轻拽了拽被角,想帮他透透气。
然而被子里的时绫还在拼命嚼着嘴里的杏仁酥,好在男人拉下被子时,时绫已经有惊无险地咽了下去。
男人没察觉出异样,盯着这张“安静沉睡”的脸看了片刻,忽地视线下移,瞥见他嘴角沾着点浅黄色的残屑,便伸手替他轻轻抹去。
“吃东西了?”他侧头淡淡问。
小德子一愣,赶忙答道:“回皇上,奴才一直在殿外候着,时公子自始至终都没出来,没用过膳。”
男人微眯起眼,视线缓缓转回时绫脸上。
时绫嗓子里卡着半点渣,咽不下去也咳不出来,痒得要命。可他不敢动、不敢咳,整张脸憋得通红,连眼角都浮起一层绯色。
男人心头猛地一紧,立即在床边坐下,拍拍他,低声唤:“时绫?”
时绫撑不下去,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装作刚睡醒的模样。
男人望着他通红的脸,又探了探他的额头。
烫得厉害。
其实是他因过于紧张和在被子里闷的。
男人连忙问:“可是哪不舒服?”
时绫心中一松,见自己没露馅,索性顺着这个台阶下去,吃杏仁酥吃得他快渴死了,借机低声说:“……水。”
男人闻言,呵斥道:“还不快拿水来!”
小德子一哆嗦,立刻起身,跌跌撞撞去倒水。
他亲自喂给时绫喝了两口,紧接着脸色黑沉,冷冷扫了一圈殿中宫人,暴怒:“主子病了竟无一人察觉,要你们何用!”
“皇上息怒,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小德子第一个跪下。
殿内外顿时跪倒一片。
钱守安朝身侧的宫女道:“还愣着干什么,去传太医!”
宫女连滚带爬地出了寝殿跑去太医院。
时绫甚至来不及阻止。
太医要是来了,不就露馅了!
时绫眼里飞快掠过一丝慌乱,连忙朝宫女离开的方向伸出手,“虚弱”道:“不……不用,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别叫太医。”
男人捉住他伸出去的手,低头看他,眉头紧拧:“不叫太医,难不成等你烧坏脑子?”
时绫张了张嘴,一时找不到话反驳。
完了。
年过六旬的太医一路小跑着赶来,胡子被风吹得直翘。他彼时正趴在床上午睡,被一群宫女太监七手八脚拖出来,花白的头发乱得像鸡窝,帽子在奔跑间掉在半路,宫人也顾不上捡,跟赶鸭子似的一路把他往坤宁宫塞。
太医迈进门扑通跪下,喘着粗气恭恭敬敬地喊:“微臣给、给皇上请安,给时公子请安。”
男人冷声道:“废话少说,把脉。”又侧头瞥了眼殿内伏地跪着的宫人,“都滚出去。”
众人如蒙大赦,连忙低头应是,迅速退出寝殿。
门关上,殿中只剩三人。
太医战战兢兢地跪在床前,“请公子伸手。”
时绫的手还被男人握着,听到这话立刻想抽回去。
男人像早就料到了似的,微微用力钳制住他,强硬地将他纤细的手腕扯到床沿,掌心向上按住。
“只是把把脉,不疼。”
时绫:“……”
太医小心翼翼地搭上手指,捋着胡须静静诊了好一会儿。
时绫怕得不行,若是男人知道他没病,肯定又得发疯,想到这,他脸白了几分。
偏偏他刚才偷吃了点心,又喝了水,胃里正撑着,一个饱嗝不合时宜地冒了上来。
不过他愣是把这股气硬生生压了回去,脸登时憋红。
男人担忧地看着他,见他脸一会红一会白吓坏了,“怎么回事,这脸怎么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
太医也慌啊,诊了半天,迟迟诊不出什么正经毛病。
脉象是快了些,来时宫女说可能是染了风寒,他却并未感出半分风寒之兆。
皇帝本就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尤其是眼下时绫是这副模样,怒喝:“究竟是何病症!”
太医魂快吓出来了,连忙叩首,“臣……臣一时……看不出端倪……”
“看不出?”男人咬牙切齿,眼底划过一抹森然的杀意。
太医头磕得响亮,“臣愚钝,臣该死!”磕完又小心抬头,道:“不知昨日,公子是否受了惊吓……又或者,吃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