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偶的眼中似乎有雷光乍现,他恶声恶气地回答:“不许这么称呼我。我宁可你叫我人偶……或是【散兵】。”
沉裳在物理威胁下选择了妥协,即使这么一掐对于她来说伤害不大,顶多是呼吸困难了些。她有些艰难地说:“……好吧,人偶。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导致你要这么——掐我脖子?”
她依稀记得,上一次他对自己发出攻击的时候,还是在他们见面没几天的雷雨夜晚。那时的人偶还不像现在这样。
像现在……怎么样?她不得而知也无法形容,但是现在的人偶相比于之前,已经改变了很多,陌生得连她都差点为之震颤了。好像他忽然长出了许多尖刺用来保护自己,伤害了他人,自然也刺伤了沉裳。
“你从最开始就做错了。”人偶忽然悲哀地笑了,那笑里带着久而不去的讽刺。有什么东西像是黑色的浪潮,席卷了人偶,也席卷了沉裳。
不,那黑色的浪潮似乎就是从沉裳冰雪般的躯体里涌出的呢。野兽肆意妄为的恶意被善于感知的人偶很快认出,他便拿这一点大作文章。
“沉裳,你不该来这里。”他语速加快了些,越说越急促,翻找出他们所有的共同经历,“你不该寻找我、不该认识我、不该奢求人类的情感——”
他骤然停止了话语。敛下眸子,眼中颜色很快沉寂下去,好像黑色的浪潮也淹没了他的双眼一般。
而他们在浪潮中挣扎。
“你不该试图成为一名人类。”
他们是非人之物啊,生来就是不会被别人所认同的非人之物。即便他们努力地观察、学习、效仿人类,在他们的心中,永远存在那么一方偏隅,用来装载他们的非人之心,等待着某一天这颗心膨胀到没有其它事物的容身之所。
而沉裳在如今已经放任这一方黑暗偏隅肆意蔓延,它迅速渗透至躯体的每一个角落。直至现在,它成为了冰雪躯体中流淌着的黑色理想。
“在你加入愚人众之后,你还会认识到生命的重要吗?不,你当然不会了。”
人偶重新笑起来,极轻易地点明了沉裳一直都在浑浑噩噩中刻意忽略的。他看到了沉裳眼中的瞳孔,它明明已经足够细长了,却还能够再一步紧缩呢。
他松开了沉裳脖颈处的手,沉裳同样松开他的手腕。脖颈其间已经微微发红,即使是深海龙蜥与仙兽混血儿的皮肉再怎么坚韧,人偶的关节与皮肤也不是平庸之辈。
人偶并未就此打住,他在耐心等待沉裳反射性地捂着脖子咳嗽几声后再次伸手,这一次触碰的是她的脸颊。
眼下的竖向排列一小一大的半珠呈淡粉色,沉裳立马如同时间在她身上停滞了一般,他则是更加放肆了。
人偶缓慢凑近,近在咫尺,指尖轻柔地摩挲着下方那颗较大的半珠,圆润光滑的手感抚平了他内心大半的郁躁。他感到一半的愉悦和一半的罪恶——如同一个曾经是好人的死刑犯,亵渎他那早已堕下天堂的神明。
似是有一阵电流窜进沉裳那本来就不甚聪慧的脑袋,她一时未能理解人偶到底在做什么。她只是呆滞地凝视着人偶,也不敢妄动。
一点一滴诡异的愉悦感落在人偶的心中,他像是宣布了一个无可救药犯人的死刑一般:“真可惜,你永远也无法成为一名人类了。”
——所以,与我一起成为新的神明与其最忠诚的眷属吧。我将成神,我会带你走向世界的极点,我会带你撕裂虚假的星空。
抛弃那些麻痹而沉重的梦、抛弃非人之物天生的自卑心、抛弃无用的人类情感。
剖开你冰雪般的躯体,让其中荒诞的黑色理想流淌出来吧。
不必再挣扎,沉裳。
与我一起在黑色的浪潮中沉沦吧。
5
事已至此,再做追究已然无用。总之在那之后,人偶与沉裳打了一架,也不知道是谁先挑起的,随后那战意便像燎原星火般席卷了两人。他们在走廊上掐起架来。
人偶丢掉了他一向作为武器的雷元素权柄,沉裳丢掉了她的神之眼、邪眼与日月切。他们用的是最原始的方式,凭借着非人之物得天独厚的抗揍特性,打了许久。
毛绒外套在战斗之时因为太过碍手碍脚而被随意丢弃,靠着另一端的墙壁。
人偶就算是下过深渊,也打不过比他多了几千年战斗阅历和斩杀魔神经验的沉裳。在沉裳咬下他小臂上一块皮肤后,他无可奈何地举起了双手,作投降状,可双腿却不安生,膝盖狠狠地磕了沉裳的尾根向上一点的椎部。
于是沉裳便因为痛楚而面色更加凶狠了,她紧缩着瞳孔将那块生硬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人偶碎片嚼碎了咽下去。
“人偶,你的长进可是不小!”她呲牙,恶狠狠地出拳捶了一下身下人的手臂,小臂上那块缺损便越发鲜明了。这一锤可不轻,敲下来不少人偶碎片。
人偶倒是不甚在意这点缺损,他反唇相讥道:“是么?你可是没什么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