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时,尸身已在河里泡了大半宿。” 柳元洵眉心紧蹙,“从四品官员意外身亡,应当会有人细查吧?可查清是什么私事了?” “不光彩,便没提,只说是喝多了,失足坠了河。”沈巍喝了口茶,道:“是因为与寡妇私会,本该留宿在女方家中,却因次日要议事,执意摸黑赶路,就出事了。” 柳元洵心里忽然蹿起一股火。 尽管这位“落水而亡”的左参议和“刘三”之间还没有联系,可单单只听这几句话,柳元洵就觉得愤怒。 任何时候,无论一桩案子有多少漏洞,又多么匪夷所思,实际掩盖的问题又有多恶劣,可一旦将这桩案子扯到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身上,便能堂而皇之地掩盖所有真相,将它变成一桩不能入册的“桃色丑闻”。 柳元洵深吸一口气,没让情绪影响自己,“当年的验尸记录还在吗?” 沈巍道:“因为事件脉络清晰,所以没验,殿下是觉得其中有诈?” 毕竟是十年前的旧事,又与现在的案子无关,沈巍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可见柳元洵神色凝重,又闭了嘴,细细思量起来。 他是大理寺卿,论断案,柳元洵拍马难及。只要带着怀疑去审视,其实处处都是疑点。 一来,既然第二天要议事,为何会连一夜都等不得,非得半夜去,半夜回? 二来,江南擅泳者多,即便左参议碰巧是个旱鸭子,那他在河里挣扎的那段时间,偏巧一个打更人都没遇到? 第三,若是正常溺亡,观其口鼻便能得出结论,根本不费功夫;若死因另有隐情,一旦仵作验尸,真相便有暴露的风险——无论是杀人灭口,还是放任知情者存活,对幕后黑手而言都是巨大的隐患。 柳元洵见沈巍神色骤变,知道对方已察觉异常,但他没有追问,而是转向自己最关心的那个问题,“沈大人,你可还记得这位左参议……姓什么?” 问出口的那一瞬,柳元洵几乎屏住了呼吸。 沈巍还未回神,随口便答:“姓齐。” 原来姓齐…… 柳元洵几乎要确定左参议姓刘了,所以在听到意料之外的答案时,难免有些憋闷。 可下一秒,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刘”字上下颠倒,不正是“齐”吗? 这个发现如惊雷般在脑海炸响,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柳元洵只觉眼前阵阵发黑,心跳声震得耳膜生疼。 顾莲沼觉察到不对,瞬间冲上前,一只手稳稳托住柳元洵后颈,另一只手疾点他胸前的玉堂、紫宫二xue,而后张开双臂,将脱力软倒的人抱进了怀里。 两道劲气落身,柳元洵像是刚接触到空气一样,急促地喘息起来。 “好了,没事了,别紧张,来,慢慢呼吸……”顾莲沼揽着他的腰,另一手在他背后有节奏地拍抚,声音轻而温柔,惊得沈巍甚至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沈大人……”柳元洵刚刚缓过劲,立刻扶着顾莲沼的肩,抬头看向他,“这位齐大人,大概里就是我托你找的人。劳烦沈大人将他的卷宗誊抄一份送来。” 沈巍先是一愣,而后瞬间明白过来,惊讶道:“殿下是说,这位齐大人,就是那位姓刘人士?” 柳元洵点了点头。 沈巍抱拳道:“臣一定不负殿下所托。只是不知,殿下方不方便告诉臣,此人重要在哪里?” 沈巍手里握着账册,又是刘黔源选中的人,柳元洵便没瞒他,“我怀疑……他就是找到名册的契机。” 沈巍倒吸一口冷气,彻底失了镇定,“此话当真?” 他和柳元洵都看过那本账册,上面的数字触目惊心,涉案官员之多、贪墨数额之巨,足以动摇国本。若按名册清算,整个江南官场恐怕都要经历一场血洗。 柳元洵轻而重地点了下头,面色凝重道:“若能查实,凭那账册上的数额,抄没的财产抵得上江南五年赋税。” 这句话如重锤般砸在沈巍心头。沈巍是带着皇命来的,冤案只能令他痛惜,但金银才是他的动力源泉。 他猛地拍案而起,眼中燃起熊熊斗志,“十年前的旧案要查,现在的线索更不能放过!别说十年,就算齐大人死了二十年,臣也要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柳元洵轻轻点头,正要说话,却见沈巍已急着起身,“既如此,我便不多呆了,殿下请多保重!” “沈大人留步,”柳元洵道:“先吃饭吧,多大的事,也得等吃饱了才有力气干,再说了,我邀你来吃饭,菜还没上桌你就走了,传到别人耳朵里,不知道又要编出多少故事。” 沈巍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叹道:“殿下受委屈了。” “委屈倒谈不上,只是行事多有不便。”柳元洵看着沈巍,道:“既然提起了,有件事,我倒是想请大人帮忙拿个主意。” 沈巍正色道:“殿下请讲。” 柳元洵慢声道:“我若真的找到了名册,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带出江南?又或者,能否设法让我避开耳目,腾出半日时间?” 沈巍初听时,还在跟着柳元洵的思路想办法,可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柳元洵,眼神变得惊疑而震惊,连声音都开始发颤,“殿下……殿下的意思莫不是,您已经有名册的线索了?” “不是线索,只是猜测,只有亲眼见到,才能证实。”柳元洵道:“若真是名册,不必带出来,只要我看过一遍,便能将内容一字不差记在心里。” 沈巍只觉脑袋嗡嗡作响,短短半个时辰内,接连而来的震撼几乎让他有些恍惚。 他甚至不知道柳元洵是如何做到的。他整日奔波在外,柳元洵却闭门不出,可截止目前,就连他握在手中的唯一一个突破口,也是柳元洵递到他手上的。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沈巍低声喃喃,说是想办法,可他思绪已经乱了。实在是帐册上涉及的钱太多了,多到他初时拿到账册时,甚至想过是刘黔源瞎编出来的。 同样的,若是找到名册,按上头的人名,将一众官员抄家,便是解国困、振朝纲的大功劳。别说是沈巍了,就是以清正誉名的严御史,在看到账册之后,怕也会晃了神。 第116章 尽管激动,可现实和想像之间隔着一条天堑,在对手压倒性的实力面前,仅凭智谋终究是蚍蜉撼树,他们最缺的,就是能绝对信任的人手。 沈巍眉头紧锁,语气凝重,“江南水太浑,臣甚至辨不出绝对可信的人,贺大人看似可信,但臣不敢赌,只不过……臣倒是有个法子,姑且可以当作试探,只是其中细节还要推敲。” 柳元洵神色温和道:“沈大人但说无妨,细节之处我们再从长计议。” 沈巍挺直身子,认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