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他这话只说了一半,未尽之意在场两人却都已明白。 羯人上供是虚,以此拖延才是实。朝廷饮鸩止渴,只顾得眼前之利,他们西北防线便被白白地消耗牺牲了。长此以往,任凭西北边陲再怎么坚固,也会在双方的交易中被磨损殆尽。 傅行州没说话,心下早想到了这一层。但这事是多年痼疾,说了只会陡增烦恼。他心下沉一沉,便转身向傅行川。 “大哥,”他问,“珈乌如果留在北关,咱们都去京城了,还管得住吗?” 傅行川所思更甚,但他越是思虑重重,便越会一言不发。 他听傅行州问了,才回过神道:“把他关在帅府里,今天晚些就挪进来。我们离京后着人多加看管,不允许任何人接触探视,等着我们回来再说。” “是。”傅行州应下。 第30章 灯辉 阎止两人从傅行川那里出门时,天色已近黄昏。 此时暴雨初停,晚风潇潇拂面,城中自是凉爽宜人。一道紫金色的晚霞挂在天边,忽红忽橙,变化瑰丽多端。 阎止在门外停住脚步,望向天际:“边境天高云阔,景色当真是壮美。” 傅行州面对着晚霞如火,天际相接心阔舒畅,只觉得方才的逼仄之气一扫而空,他把马缰递到阎止手里,翻身跨上旁边的另一匹马。 “边塞美景远不止于此,”傅行州朗声笑道,“此时正好,世子殿下,要不要与我同来?” 阎止一笑,提缰翻上,双手用力一勒。只听鸣声长嘶,两人一黑一灰,纵马出城去了。 不多时,两人在渡口系了马,又换上一艇小舟,顺江漂流而下。 阎止从船舱中走出来,举目向四周望去。江水两岸风光秀美,此时天色黄昏,万物都像镀着一层浅金。两岸遍生奇山怪石,松木嶙峋,陡陡地从岩壁中凸出来,险峻骇人。 江水湍急激越,船下白浪翻腾环绕,水声绵绵不绝。这一艘小舟如同飞箭,在江中倏忽穿行。 “这是什么地方?”阎止回头问道。 傅行州坐在甲板上,一条腿屈着,另一条腿长长地舒展开,搭在一旁的船舷上。他望着阎止笑道:“跟着我走就是了,我总不舍得把你卖了。” 江风阵阵,阎止并未听得真着。 他站在船头,只觉得雨后江风清凉爽快,风吹面颊而过,吹起长袖振翩,大有一苇渡江,羽化登仙的意境。垂目细看江中,便见江水青碧,清澈无垢,水草从船下淙淙而过,似是于空中飞掠过一般。 他走回傅行州身边坐下,咂了一口舱中备下的冰梅酒,闲闲道:“多亏了傅小将军带路,想不到北关竟有这样的好地方。” 船身顺水而下,不必划桨。阎止便安闲地靠在船舱边,见夕阳缓缓而落。他忽得被傅行州碰了一下臂膀,示意前方道:“你看。” 阎止仰头望去,只见一白衣客从两人船头切过,回头似是看见了两人,呼啸一声便远去了。 白衣客扁舟如飞,转眼便逝。阎止尤为惊异,向傅行州道:“这人是谁?世上竟有这样的高人吗?” 傅行州笑了笑,站起身道:“咱们世子这样好奇,看看去!” 说罢,他拿过竹篙向江中撑了几下。小舟本是顺水,借此一力又摆尾加速,绕过岩壁,急追而下。 阎止盘腿坐在船头,遥遥地又见着了那白衣客。只见那白衣人倏忽几下荡到江中心,周围忽然冒出几人,手中或持长刀,或擎宝剑,将那白衣人围堵在正中。 那白衣人丝毫不落下风,身形潇洒,荡舟江中如有仙人之姿。江中金鸣交戈之声不断,在山水间漂游回荡,极有气势。白衣人忽得喝一声“着!”,气传千里,回声阵阵,竟如同近在眼前一样。 此处江面碧绿,夕阳最后的一丝微光从岩石缝隙间落下来,在水面上荡起金色的涟漪。江中人一白几红,身形飘忽,映衬着这点点日光,如在仙境一般,煞是好看。 阎止只见那几名红衣人出招狠辣,一齐几式杀招逼向正中的白衣客。那白衣人乒乒乓乓大开大合,纵身回退,却堪堪要被最前面那人的剑刃逼的掉下船去。 两人所在的小舟越划越近。阎止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心,见此几乎要喊一声小心。他话未出口,却被傅行州按了一下肩膀。 “回头看看。”傅行州轻声道。 阎止疑惑地回过头去,却见江中星星落落地停着数十艘小舟,远处岸上也围满了人,远远地看不清还有多少。 近处的小船上多是拖家带口的普通百姓,甚至有四五岁的稚童立在船头。众人皆目不转睛,屏气凝神,盯着江中心看。 他们的船停在最靠近江心的第一排,此时正稳稳的扎着。傅行州一路划船过来,他竟全然没有发现。 阎止诧异了一会儿才扭过头,问道:“这是,这是在演戏吗?” 傅行州笑道:“这是北关当地的传统傩戏,每逢夏至就会在这江心演出。一年一次,我们赶得很是时候。” 阎止恍然有悟,连忙拉着傅行州,学着周围人在船头坐下。他向江心看了一会儿,刚刚耽误了片刻便没接上,又侧过身问道:“他们在演什么?” 傅行州望着江心,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子。 他道:“这白衣人是个前朝的镇国将军。他生于布衣,少时进山练功的时候,偶然救下一只狐狸。他后来一路晋升,为人陷害,被皇上派去接一场死战。终于在战场上遇到敌军强攻,力有不逮,到了举全城之力,妇孺皆上阵的地步。” 阎止听得入迷,追问道:“那后来呢?” 傅行州笑着向江心一指:“往下看。” 江心已经全然变了阵势。敌军人数骤然增多,如浪潮般层层叠叠地堆围上来。那白衣将军身后也涌出一众士兵,双方你来我往,交叉重叠,直让人眼花缭乱。 与此同时,江边骤然响起乐声,鼓钟磐筝一齐作响,声锵齐鸣,教人精神为之一振。 阎止细细望去,只见士兵均列阵于后,其中杀出一红衣人,身量极高,出手如电,正是那敌方将领,与白衣将军追逐江上。两人兵戈挥舞,左飘右晃,犹如鬼魅,在圆形的水面上把倒影拉得极长。 此时夕阳下山,江上黑沉沉的,只有中心一块隐约亮起,映着两人的影子。红色与白色在漆黑的水中铺开,如同黑夜中的两簇明火。 一旁,众乐声不知何时停了。只余一把琵琶和一只大鼓,慷慨以诉,似应似和。琵琶声清脆激越,有如急泉;鼓点坚实沉闷,铮铮然和着刀剑落下。 两人飘摇回转,手下拆了数十招未分胜负,而白衣将军隐约已经不敌。那红衣敌军顷刻欺身而上,手中宝剑飞舞,两式杀招逼近,几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