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大家的支持、理解和包容,我们周末见~ 番外 风露 皇上登基廿二年,国泰民安,正值太平盛世。 两年之前,先废太子谋乱平定,去了皇上的肘腋之患。去年隆冬,衡国公府又哗然倒台,煊赫世家败落,再无重臣威胁皇权。 正因如此,无论是皇宫还是京城,都放下了高高悬着的一颗心。京城喜气洋洋,各地也跟着歌舞升平起来。此夜七夕,梅州城里便极为热闹。 条条大路明亮如昼,如同游动的火龙。游人在商铺中穿梭嬉笑,喧闹不止,都等着看午夜时分,南城门外放起的天灯。 街上声如鼎沸,两侧的小巷子里却冷清的多。巷中的一间民宅前,老伯守着自家卖红线的摊子,昏昏欲睡,充耳不闻街上吵破天似的锣鼓声。 “你这红绳多少钱?”老伯睁开眼,却见一丛少年人不知何时站到摊子前来,身被锦袍,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老伯赶紧醒过神来,心道这是笔大生意,笑着答道:“两文一根,买四送一,几位少爷要买吗?” 一个少年站在众人中间,一身银袍如锦似玉,正是徐俪山。他听罢却笑起来,:“老伯,你这卖的也太贵了。我们虽不是本地人,也不能这么坑啊。” 老伯一怔,却见他摸出一吊铜板扔在桌上:“不要你这些普通货色,拿点更好的出来。” 不多时,摊子上便另摆了几条纤细的红绸带,上面绣着各式各样的花样。虽不比京中刺绣典丽堂皇,倒也有几分闲趣。 徐俪山却没伸手,向身边的人道:“好容易赶上个节,挑一个呗?” 老伯这才看见正中的人。这少年人约有十六七,头发扎成一束,有几根因着跑动拂到面上。他似是正为了什么事情不悦,看见红绳更是板着脸,一言未发。 傅行州看着看着面前的红绳,没有要挑的心思。 去年秋天,傅家刚从北关外退守入城,军中折损逾三成,边线的情形前所未有地严峻起来。冬日大雪刚过,军中又因国公府一事人心动摇,直到暮春,才勉强算得上和羯人打了个平手。 此战之后,父亲和大哥回去京城述职,却命他在梅州不得出城。傅行州想着,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不要。”傅行州转身便走,“想买你自己拿。” “别啊,真没劲,”徐俪山赶紧拦住他,嬉皮笑脸道,“来都来了,都不容易,讨个彩头也不错啊。” 傅行州被他缠得不耐烦,随便抓过一条塞在袖子里,走了。 一众人逛到天黑,酒足饭饱,在戏楼里听乐班唱曲。这乐班是近一两年梅州最红火的,论旁的没什么出彩,唯独琵琶红透了天。 徐俪山但闻其名,便张罗着要去看。傅行州懒得与他掰扯,便缀在队尾跟进去。 此时剧目已然过半,那琵琶手还不出来。傅行州被台上的唱戏声吵得心烦意乱,忽然想起袖中那条红绳来,便扯出来看了一眼。 他刚瞥见绛红色的一角,忽听台上静了一静。而后,一阵激越的琵琶声骤然而起,远远闻听竟有金戈之意。狼烟四顾,孤城落日,沙尘拂面而来,带着铁锈与血腥。 傅行州捏着红绳,半晌意识到自己失了神。他眯起眼向台上望去,只见这琵琶手面前当着一闪纱帘,看不大清。 他前倾些仔细再看,却瞄见琵琶手手臂缓了一瞬。但与此同时,清越典丽的声音却并未停止。 台前人是假的,有人再和他弹双簧。 傅行州不知怎么,心下一动,将红绳几下塞回袖子里,起身向徐俪山道:“我去后面看看。” “你干嘛去?” 傅行州没理他,矮身消失在后台。 后台倒是无人阻拦。此时乐班众人聚在台前,等着收茶客的赏钱。 傅行州循声向后走去,琵琶声越来越近,犹在耳畔。他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挑开廊前一道帘幕,只听琵琶四弦一拨,如同裂帛,锵地一声收了尾。 他抬头看去,却见一个少年人侧对着门,坐在一截高高的梯子上,与台前那琵琶手高度相似。 这少年人一身红衣,约莫十三四岁。头发在脑后松松一挽,此时已经散了大半。他怀里抱着一把凤颈琵琶,一曲终了,犹自失神,只怔怔地盯着台前。 “刚才是你弹的吗?”傅行州仰头问道。 少年琴师这才回过神,盯着他看了一看,却反问道:“你怎么听出是双簧的?” “他没有你的本事。”傅行州道,“你弹的这么好,为什么不去台前呢?” 少年琴师一哂。他停顿一下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改了主意般,扬着下巴看向傅行州:“台前亮相,我也不是没办法。看好了。” 两人说罢不到半刻,下一曲便响起来了。这少年琴师不慌不忙的,起初还合着拍子,到后面一转调门,进了快板时。他手下却突然加速,嘈嘈切切、声声清脆,有如玉珠飞坠、乱花惑眼。 这般几个音下来,台前的演员便跟不上了。 演戏穿了帮,戏楼里跟着骚乱起来。那少年琴师得意地笑开了,手下将五音都提高了一阶。在高音区如炫技一般,在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中,将最后一个音收了尾。 台前骚乱也停下了,静了片刻,而后爆发出一阵喊破天似的叫好声。 傅行州仰头望着他,只见他一袭红衣夺目逼人。台上的灯光从缝隙间漏下来,在阴暗的小屋里只余一线,落在他身上,如同镀了层浅金。 他刚想说什么,却听帘外有人急冲冲地走近,班主呵斥声远远地传过来:“阎止,你这是在干什么!” 傅行州一下警醒起来,向他道:“你快下来,跟我走。” “跑什么啊?”阎止在梯子上晃着腿,漫不经心道:“我又没做错事,有什么可怕的。” “别嘴硬了,我知道戏班里是会打人的。”傅行州仰着头,“你跟我走,我帮你想办法。” 阎止低头望着他,神情怔了一怔,随即从梯子上跳下来,抓过一个面具摁在傅行州脸上。 “别走后门,肯定把上人了,”他的语调飞扬着,“装作搬东西的,跟着我从正门出去。” 两人一路跑到江边,闪身躲进齐人高的芦苇荡里。傅行州背靠着桥墩,见一队戏班的武生从面前跑过,轻轻松了口气。 他把从库房抱出来的一堆东西放到地上,问阎止道:“这堆东西怎么办?” “都给他扔水里去!”阎止笑起来,手里哗啦一扔,在江边溅起一阵好大的水花。 “还没问你叫什么呢。”傅行州看着他,“刚听见班主喊你,不知道是哪两个字?” “一介优伶,名字哪有那么重要。”阎止站在岸边,乌黑的头发散在脑后,被清风温柔地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