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他摆手让带路的下去,向两人笑道:“两位老板休息的如何?今天我们管事的回来了,让我带两位在山里转转。” 阎止饶有兴味:“那边正好,有劳方兄带路了。” 这座采灰场远比阎止两人想象中更大,以许州东北部的高峰为首,这一片山脉中几乎都被挖空了。一半用作采灰,另一半供给众人生活,赌坊和花楼都在这一边。前后相应,如同一个小镇,外界根本没人能够发觉。 方三引在前面介绍:“不知两位老板知道多少,这采灰分为开凿和加工两部分。开凿好办,我们在外面把整块岩石直接切下来,运到山里就行。至于这加工,要把石头敲碎了磨成粉,再放到炉子上烧。就这块大岩石,只能得到几两石灰,实属不易啊。” 傅行州心道,方三真是把他们当傻子骗。采灰一本万利,其特点在于多投多收。他刚刚指的那块岩石,少说也能产出数十斤的收益。他此时瞒报,自然是想着在其中大赚一笔差价。 但他并不点破,而是问道:“这加工的营生,也在山里吗?” “那是自然,”方三伸手一请,“两位随我来,小心洞里闷热。” 穿过一条露天小径,再进洞时气温陡升,一阵粘稠的热气扑面而来,糊得人呼吸不畅。 洞中好似架着数十口沸腾的大锅,正同时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热气正是从中而来。在大片浓厚的白色中,刀斧捶打的叮当声不绝于耳。阎止透过雾看去,隐约可见一排工人裸着上身,用力凿着眼前的石头。 见阎止驻足不前,方三走了过来:“阎老板在看什么?” 阎止道:“岩石这么大块,磨粉谈何容易。单靠这么凿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阎老板好眼力。”方三笑道,“岩石要先敲成小块,才好磨碎,这只是第一步。磨粉的地方更热,就不带您两位进去了。” 阎止看着那几个工人,却问道:“开采下来的石料这么多,得要多少人磨粉?你们的人够不够,可不要做一半就停了。” 方三笑容款款,仍是在打官腔:“这您放心,我们既收了您的钱,保证不会误了您的事儿。” 阎止点点头,转身向外走去,又回头问道:“许州一共也没有多少人,这么些人你们是从哪儿找的?” 方三听了,视线在他背上停了一瞬,而后又笑起来:“阎老板哪里话,这些人都是从城里招徕的,正是以此为营生,怎么会跑呢。” “那就好。”阎止的声音从前面模糊地传过来,“对了,采灰在许州可是违法的,你们不会被发现吧?” 方三久久地没有答复,直到出了山洞,阎止又转过身来:“方兄?” “噢,”方三应了一声,“阎老板是要问什么吗?刚刚在洞里太吵了,我没听清。” 阎止看了看他,笑道:“一件小事,不打紧。方兄请带路吧。” 三人落座时,已在一处开阔平旷的山洞中。山风穿堂而过,极为凉爽,一解众人暑气。 方三着人上了冰镇的酸梅汤,这才笑问道:“两位老板一路看下来,意下如何呀?” 阎止眯起眼睛抿着酸梅汤,无暇回应,便看了傅行州一眼。后者道:“吴氏商行家大业大,我们自然是没有什么疑问的。只是说到这一步了,不知管事何在?” 方三看了看他们,神情有些古怪:“既然两位有意,管事自然是要见的。” 他说罢,只听轰隆一声,山洞前后两处石门霍然落下。一队年轻汉子身着短打,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个个手持大刀,将傅行州两人围在中间。 阎止向四周看了一圈,终于放下茶碗:“方老板,这是何意啊?” 方三已然站起身来,审视着他们:“你们并不认识姚大图吧。我查过他的来往账簿,并没有两位的姓名。你们假借着姚大图的名义进山,是想打探什么?” 阎止靠在椅背上,手肘曲起支在一旁,语气冷淡:“方老板这就不是待客之道了。不认识姚大图又如何,哪个生意人会空放着金山不要呢?” 方三紧盯着他:“但依我看,你可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打探李高良的事情。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追查他?” 阎止面色一冷,霍然而起:“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可别忘了我们是怎么进来的。就凭你这几个人,也想把我们困住?” 方三面带不忿:“今时不同往日,你们不过是趁人之危罢了。况且山中地道多如迷宫,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 变故陡生,傅行州却隐隐觉得不对劲,方三察觉不假,但还没到要撕破脸的时候。 他正想着,左手却被阎止在桌下握住了,发凉的拇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又停了一停,而后便放开了。 傅行州诧异之余,却听背后劲风袭来,冷刃破空而至,正是那日被打晕在地上的鲍虎。 他下意识地要去拉阎止,却见阎止先一步动了。 阎止左躲右闪,侧身避开自己的手,而后倒退两步,闪开鲍虎刺过来的白刃。他身形全无章法,退着步子绕了几圈,很快便被缠住。 鲍虎不多周旋,上前一把揪住阎止的前襟,刀背往他后颈一劈。阎止失去意识,要倒下去,又被鲍虎用刀比着脖子拎了起来,快速地向外退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傅行州想都没想,从旁夺了把刀,朝着鲍虎便追。方三在他身后大步追上,抄起桌子扔在他身前,堵住去路,又闪身与他缠斗在一起。 方三身手不错,但也不算太难缠。即便如此,傅行州把他彻底摁在地上时,阎止已经无影无踪了。 傅行州用刀尖指着方三:“他在哪儿?” 方三仰躺在地,气喘如牛,吓得连连摇头:“大侠饶命,我实在是不知道。鲍虎是姚大图的心腹,一举一动都是他的授意。他们有什么事儿是不会和我说的。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 傅行州方才定了一定,渐渐也想明白阎止是什么用意了。他不想则已,明白过来只觉得火气上涌,心道这人真是越来越大胆,竟能什么也不与他商量,自己挨一刀便跑了。 他想着,提刀在方三脸颊上定住,而后向下一划,留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方三一抖,傅行州冷冷道:“别再耍花样了,管好你的嘴巴,带我去见崔主事。” 阎止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身边闷热无比。周围锤敲斧凿之声不绝于耳,向来是方三说的洞穴深处,加工石灰的地方。 后颈仍是隐隐作痛,阎止揉着脖子慢悠悠地坐起来,只听身旁有人道:“你醒啦?” 阎止循声看去,见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人,和周之渊差不多岁数。这少年一双眼睛亮亮的,正看着自己:“要喝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