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往梅间去。 白梅香气沉凝,两人接了旨意各怀心绪,走了几步也渐渐缓下来。 阎止膝头放着一只温热的手炉,身上盖着大氅。他望向枝头停驻的画眉鸟,这褐身黄嘴的小东西怕惊,见人便走,倏忽不见影了。 傅行州见他神往,便将画眉刚刚站过的枝子折下来,放到他手里,让他慢慢嗅一段梅香。 阎止捻着枝子,说道:“陈知桐的案子已查的差不多了,咱们这位皇上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让我们回去,总不能是去庆功的。” 傅行州道:“此案虽远,却是周丞海一案的导火索。此时叫我们回去,皇上是要试探我们对周丞海的态度。” 阎止回头看着他,问道:“那依傅将军看,我们应该是什么态度?” 傅行州道:“旧案要翻,却不由我们来翻。在登州作恶的人太多,这出头的椽子让别人去做好了。” 阎止示意他伸手过来,在他手心里端端正正地写了个“言”字。傅行州笑起来,覆手握住了他道:“卿甚知我心意。” “你恐吓过他,言毓琅现在是惊弓之鸟,”阎止道,“我们再加上一把火,东宫自己就会往圈套里跳。” 傅行州问道:“你怎知我恐吓过他?” 阎止道:“言毓琅匆匆忙忙地回了京城,连蒋斯崖都顾不上,一定是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忙。他在登州折了半幅卫队,还要自己把这个哑巴亏吞下去,怎么肯善罢甘休呢。” “东宫有东宫的布置,”傅行州道,“只是我们手里这把火,世子殿下想要往哪儿烧呢?” 阎止道:“我听说,刑部审蒋斯崖审得很不顺利。蒋斯崖为人狡猾,回话时真话与假话混着说,刑部那一套在他身上根本起不了作用,换个糊涂人反而能被他蒙了。言毓琅在他身上有把柄,这么要紧的事,难道不亲自去看一看?” 傅行州停下步子,却问道:“凛川,你的心思不止于给周丞海翻案吧?” 阎止不答,却问道:“皇上急召我们回京,除去试探这层以外,你可知为何选在现在这个时候?” 傅行州没急着答话,心里却琢磨起来。 陈知桐旧案重审,牵一发而动全身。瞻平侯闻阶首当其冲。傅行川在殿上时争论探他的底细,闻阶多有隐瞒,不战而败。而另一面,东宫虽与旧案牵连不大,处境却比闻阶还要危险。案子还没开审,几步暗棋都已指向了他,言毓琅匆忙回京就是最好的证明。 两败俱伤之下,萧临彻便显得太干净了,皇上不相信他在此事中一丝一毫也没有参与。带着这种揣测,皇上之前对萧临彻那种微妙的怀疑与猜忌便不可控制地滋长出来,需要再找一方帮助他将朝局平衡下来。 然而谁才是合适的人选? 傅行川在京羁押了将近一年,威胁与影响与日俱减。要想真正把局面压住,只剩下一个傅行州。除此之外,他若是带上阎止,此人助傅家屡屡破局,百官却至今未得一见,兴许兴许还是一道妙手。 傅行州想通了,呵出一口白气,散在清冷的梅香之中。 阎止把梅枝搭在手臂上,白梅衬着他脸颊,动人极了。他道:“皇上纵横朝堂多年,力求一个平衡。他将傅家视为定盘珠,定的却是人心与欲壑,枉却了多少性命。朝堂如棋局,东宫是棋盘上最易拔出的棋子,我要让这张棋盘再也立不住,在地上摔个粉碎。”W?a?n?g?址?F?a?B?u?页??????ù?????n?????????5???????? 两人坐在梅间,花瓣纷纷洒洒地落了一大片。傅行州的手指蜷在掌心,碰到了那道曾经深可见骨的伤疤。 其实那道伤早就好了,结痂落痂,不仔细瞧根本看不出来。阎止却像养成了习惯似的,坐在他身侧时,总会拿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地描画。 傅行州回过思绪,说道:“不论你做什么,有一条你应允我,不许去做危险的事。” 阎止偎在轮椅里,黑色的大氅一直盖到脖颈,唯露出白皙的下巴颏。他眯着眼睛笑道:“有你在我身边,我能遇到什么危险?” 傅行州被他看得心里软下去,反手握住了阎止的腕子,将他拉得近了一些。 阎止瘦了很多,坐在白梅影儿里就像个雪雕的人,透亮得像白瓷一样。他刚才本不应说那么多话,现在一停下来,瓷样的脸颊上泛起一点潮红。 傅行州像有什么在心尖上挠,倾身亲他唇角:“你总不肯同我说实话,说一句又不肯讲全了。从今以后,你的话我只信一半。” 阎止笑着抬手,将一朵白梅插在他的鬓上。凛冽的香气落下来,幽冷沉凝,却让人琢磨为何如此妍丽,爱不释手。 一行人回到京城时,正逢入冬来最冷的一天。傅行州操心阎止的伤势,早早地预备了宽车好马,一路上更捡着平坦的大道缓行,一日半的路程走了三日。 阎止仍旧是精神不济,一直撑着不在人前显出没精神。两人刚进府门,他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傅行州把他抱回了卧房,往高床软枕间一放,他立刻就睡着了。 他再睁眼时天色暗淡,床帏上梅花香气犹在,朦胧间以为自己还在登州。 薄纱帐外坐着个人,正借着一盏暗灯看书。房里只点了这一盏灯,怕绕了他的睡意。也亏这人很耐心,守着灯慢慢地翻页,多一点亮也不肯再有。 阎止一动他便听见了,坐到床边来递上一杯热水:“醒了?” 阎止张嘴发现嗓子哑了个透,险些说不出声来。他心道在登州不曾这样严重,怎么一回京反倒更支不起精神了,身上像被抽了筋一样,一味只想蜷着。 “四叔。”他道。 萧翊清用手探他额头,又拧了个热毛巾来让他擦脸:“头还疼吗?” 阎止摇了摇头,喝了半杯水,把毛巾拿在手心里温着,哑着嗓子问他:“你怎么来了?” 这问话正落在萧翊清的思绪上,灯影昏暗不明,他垂眸凝神去看,总是能想起故人。 阎止的眉眼轮廓与漓王生的极像,但性情却与衡国公如出一辙。迥然不同的两个人,都像是把一丝魂魄放在了这个孩子身上。 前几日傅行州找他要大夫。萧翊清打发人把胡大夫送出去,自己一夜没有合眼。他手里捏着那封信,坐在阶上空对天河。 黎越峥拿着厚毯子来寻他,在他身侧坐下道:“胡大夫明天一早就能到登州,他的本事你是知道的,你再操心也是无益。倒是你,更深露重地在这儿熬着,会生病的。” 萧翊清看着自己的指尖,说道:“元昼,如果当时我肯为凛川说一句话,他如今会不会好一些。” 黎越峥侧头看着他,神情像平时一样温和,语气里却掺了一丝他也说不清楚的东西:“我不会让你开这个口的,哪怕你会恨我一辈子。” “可我……” 可我不甘心,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