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愿。 黎越峥专注地看着他,等他把话说下去。 萧翊清胸口起伏了几下,终于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为什么不上谏,也知道衡国公的判断精准无误。他隐藏了这么多年,多疑的皇上仍然像对待幼弟一样对待他。 但他的老师没有告诉他,忍耐漫长而痛苦,不能说,不能做,只能看,连惋惜和哀悼都是多余的,反不如扑火焚身来的简单畅快。 萧翊清抿住唇,没有再发出声音,仰头去看无边的星斗。黎越峥则揽过他的肩,把他靠在自己身上。 旧影重叠,萧翊清晃了一下神,忘了责备。他道:“我不能来?你和傅长韫搬到这府上,我还从没来过呢。” 阎止裹着被子缩在枕上,神情倦懒道:“那你等春暖了再来。冬日风冷,你少出门,等我好些了去看你。” 萧翊清伸手到他面前,在鼻梁前犹豫一下,一仰手腕用力弹在他额头上:“话说得这样好听,去追孟九时怎么不动这个脑子。这苦药该你足足地喝上三大壶,好好长一长记性。” 阎止一躲,将被子蒙在脸上,闷声道:“苦头吃了这么多,再不敢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阎止这才算醒过来,精神跟着好了不少。萧翊清命人点了灯,陪他在床边吃晚饭。 阎止撇着一碗粥慢慢地喝,这白米粥熬得够火候,又稀又软,熬煮出清甜的米香味,很是开胃。他向来喜欢这味道,但吃得慢,喝了两口就在膝上放着,靠在床头出神。 “在想什么?”萧翊清问。 “东宫。”阎止道,“皇上此番召我们回京,封赏是由头,试探才是本意。可北关外战事不断,羯人又在外修筑工事,关线并不像你我看到的这样平静。更何况短短月余,傅家的几位将领又接连被召回京城,再这样下去,傅家的生死与关外的平静,哪个都保不住。” 萧翊清道:“东宫失势,朝局必然失衡,你想借这个机会,逼迫皇上把权力还回去。” 阎止笑道:“四叔懂得我。” 萧翊清道:“陈知桐的案子证据确凿,一旦翻案,周丞海旧案必将重审。东宫早已牵绊其中,不能脱罪,你在担心什么?” “我担心仅仅是牵绊其中。”阎止道,“此局并不周全。言毓琅将之渊带走,只能证明太子牵涉旧案,至多是心有不轨,却不能让皇上下了除掉他的狠心。” 萧翊清道:“东宫始终是皇上的一枚废子,既无益处,也无害处。所以拿来稳定局势,再合适不过。你如果想要把它拔出去,最简单的办法是让下棋的人认为它不再好用,这样无需你费心思,他自然便会出局。换到东宫身上,萧临彻虽然庸懦无用,但你知道皇上最忌惮他什么吗?” 阎止抬起眼睛,刹那间心明如雪:“他也想要争一争,为自己搏一条出路。” 萧翊清颔首道:“东宫做了十年傀儡,再怎么说也是心有不甘。倘若有一个机会能让他真正去做储君能做的事,以萧临衍的心性,能忍得住这份引诱吗?” -------------------- 谢谢阅读。 第89章 窥探 冬日天光如水,照在御书房外的台阶上。盛江海从书桌后趋步走出来,接过了庄显及的折子,呈到皇上面前。 屋里没几个人,不必见大礼。庄显及躬身站在桌前,陈知桐的案子他审了小半个月,今日是专程来上奏的。 庄显及道:“……臣比对过当年仵作的记档,孟九的供词与陈知桐尸身上的刀口能对应上,人确实是他杀的。但至于孟九受到何人指使,此案年头太久,当年的人证物证俱已无从查起,单凭孟九几句话,实在论断不出什么。” 皇上看着奏折,又点傅行州道:“ 孟九是你带回来的,你怎么说?” 傅行州拱手道:“经年旧案,确实难以查明,听闻庄大人为了查这桩案子,已连续多日宿在刑部,查不出也在情理之中。” 庄显及有点诧异。他原想着傅行州把人带回来,怎么也不会善罢甘休,连应对之术都想好了。却不想傅行州现在这样说,他一时倒摸不清是这是什么盘算。 “皇上,”傅行州又道:“登州之弊不在于旧案,而在于当前的隐患。山匪与羯人勾结,渐成气候,臣以为登州府衙难辞其咎。更重要的是,登州拱卫京畿,如果府衙至今与羯人仍有勾连,那就不止殃及一城那么简单了。” 皇上听罢,脸色跟着沉下去,问庄显及道: “蒋斯崖怎么说?” 庄显及道:“蒋斯崖坚称自己不知情。他称自上任以来忙着解救被勒索的百姓都有心无力,实在是没有钱去剿匪。” “有心无力?”傅行州反问道,“蒋斯崖若是不知情,为何要在阎止出城时率府兵封锁登州?他围守城中,断了阎止的后路,又是什么居心?” 袅娜的青烟从沉香炉中缓缓地散出来,沉凝的香气缭绕在屋里,轻暖宜人,却未抵消冬日的冷霜。 庄显及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多日以来,他的心思只挂在陈知桐的案子上,唯恐掀起周丞海的旧案。至于这个蒋斯崖,他接来就往牢里一扔,从未留意过。 屋里数道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心里一寒,赶忙跪下道:“ 臣无能。” 皇上懒得理会他,抬头要和傅行州说话,却先看到了萧临彻。 后者进宫原本是来议禁军的事,赶上庄显及上奏,皇上便叫他跟着一起听。不想这案子查的七零八落,皇上心烦之余,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老三,”皇上道,“你少时便同登州的山匪打过交道,朕一直记得这件事。蒋斯崖不开口,你去,同长韫一起审他。” 萧临彻应了,侧身看了傅行州一眼,又道:“儿臣去登州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物是人非,只怕帮不上忙。听闻擒了孟九的是傅将军帐下的人,美名在京城早就传开了,可否请这位阎大人为儿臣引一引路?” 日光明媚,静静地泻在院中。 屋里立着面一人多高的大镜子,阎止着一身暗绯色的官服,上绣白鹇盘旋,栩栩如生,衬得他挺拔玉立,俊朗之外多了贵气。 自从登州回来后,他擢升至正五品,官服也换了新的。此时他正立在镜前,左右打量这衣服是否合身。 傅行州从身后一搂,将腰带给他系上,又顺手将原来配的玉佩扯了,换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理好了穗子垂在腰间。 又瘦了,他想。 阎止回京后将养了小半个月,到现在能自己在府里慢慢地走上一圈,精神倒是很不错。审蒋斯崖的旨意便在这时候下来,萧临彻接了这差事,当晚便点了阎止第二天与他同去。 傅行州心里不高兴,又舍不得放人,便在镜前同他磨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