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宝座上,黑漆漆的一双眼睛落在阎止身上。 封如筳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低声向阎止道:“此事好像没那么简单,你……” 阎止示意知道了,又听皇上问道:“此案御史台倒是审的清清楚楚,依你看,应如何判?” “证据具备,口供确凿,今日朝中百官都看着,如何判决应听皇上金口玉言。”阎止道。 皇上说:“庄显及、黄颂私设冤狱,草菅人命,处斩。黎鸿渐即刻羁押,朕要亲自审他。至于周丞海……冤狱不假,其不臣之心也不假。该判的人朕判了,算是给了他公平,此事到此为止,不算冤枉了他。” 朝中寂静无声,瞻平侯不知何时回到队里,沉默不言。萧临彻仍是带着笑意,却向殿门口望了望。 “皇上,”阎止声如寒冰,“周大人兢兢业业,如履薄冰,敢问他何来不臣之心?” 皇上单肘支案,向前探身,面上带着冷色:“周丞海去许州带着什么心思,你以为朕不清楚?他放着兵部尚书不做,跑到许州去治水患。他真的是去治理水患的吗? 阎止微微摇头:“若非如此,许州还有什么值得他贪图?” 皇上盯着他:“阎凛川,这是在金殿之上,你是在逼着朕翻案吗?” 阎止冷冷道:“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为何不肯翻案。皇上是想他日史书留笔,称朝中纵容冤狱?” 皇上大怒,拍桌喝道:“禁军何在!”w?a?n?g?阯?F?a?b?u?y?e??????ǔ???€?n?2??????⑤???c???? 殿门外无人回应。日光朗朗,一丝风也没有,雕刻繁复的三层玉阶上早已空无一人。“禁军!”皇上怒而起身,向萧临彻道,“你的人呢?” 他话音未落,几支箭破空而至,扎在殿中的青石砖上,发出铛的一声闷响。一人身披重甲,腰间挂着长剑,踏着玉阶站在殿门外。 这人摘下头盔,正是太子,欠身拱了拱手道:“父皇,儿臣不孝,救驾来迟。” 他说罢,无数的羽箭从两侧的窗户直射而入,站得靠门的百官手无寸铁,来不及反应便应声而中,顷刻间倒下十余人。 殿中乱作一团,他向前一步,众臣便惊惶地后退一步。 “太子,”皇上站在案后,翡翠珠扔在一边,快要掉到地上去了,“你在东宫十余年,有过少功,庸懦无用,朕也从来没说过要废了你,自问对你不薄。你今天这样进来,是要逼宫吗?” 萧临衍站在殿中,手按在剑上,轻蔑地说:“父皇是没有废了我,只不过处处打压,处处制衡,我是您跟文武百官怄气的棋子。衡国公死了,父皇没了帮手。周丞海案后朝中更是人心不定,您手里只有我这一个皇子,就匆匆忙忙地把我塞进了东宫,以为我不明白吗?这个太子不如不当。今日来此,岂敢逼宫,只是为父皇清君侧罢了!” 说罢,他长剑出鞘,上前两步直指向阎止的鼻尖。 萧临彻抽出墙壁上挂的装饰佩剑,踏上金陛护在皇上身前,喝令道:“天子亲卫何在!弓箭手戒备,瞄准!” “不许放箭!”林泓从混乱的朝臣中挤出来,与阎止后背相抵,“三殿下管不好自己的禁军,就该噤声。天子亲卫岂是你能调度的!” 殿上剑拔弩张,却在骚乱后陷入了片刻安静。 阎止的目光从剑尖上移开,向萧临衍道:“太子殿下原本稳坐东宫,何苦为他人做嫁衣。三殿下与黎家各有所图,均不会利好东宫。何况黎鸿渐为人阴狠狭隘,见利忘义,更不宜与之共谋。这样的话,言毓琅没有劝过你吗?” 萧临衍拿剑顶住他的眉心:“不要和我提他,他才是衡国公的儿子,十年来何其无辜。如果不是你,衡国公府怎么会覆灭,他又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阎止笑了一下,像是叹了口气:“十几年了,终于都知道了?” 萧临衍提剑便刺,阎止向后倒撤半步躲过,身形翻起一脚踹在他胸口,劈手将剑夺来,反手刺在他大腿上,凑近道:“言毓琅就在城外,他在等你,现在去找他还来得及,不要一错再错。” 萧临衍疼得脸都白了,刚要说话,天子近卫的弓箭如雨般落下来。他心道中计,一把将阎止推开,扭头喝道:“杀!” 不出三刻,金殿上血流成河,文官大多不会武,又手无寸铁,死伤惨重。萧临彻手持佩剑,眉梢和领口都沾上了血,一刀刺穿了领头羯人的胸口。羯人从金陛上咕噜噜地滚下去。 局势稍停,小黄门从殿外急匆匆地跑来,上气不接下气:“报……报!宫里……走水了!” 他说着,浓烟已从四面八方滚滚而上。萧临彻扶着皇上从后门撤出,向后方太后的咸安殿而去。 日头高悬,天气干燥,火势蔓延的飞快。阎止几人带着几名文官从殿中撤勉强撤出来,大梁便烧断了,整座金殿应声倒塌湮为焦土。 林泓抹了一把脸上的灰,问道:“怎么办?去咸安宫吗?” 阎止刚要说话,只见北城墙外传来一阵轰鸣,几颗烟花同时燃起,白日下也格外耀目。 “太子兵力不足,围攻金殿已是极限,他打不到咸安宫。”阎止道,“城门出事了,我们得出城。” 咸安宫内,外间喊杀声仍在继续。萧临彻亲自率禁军在外把守,与太子交战正酣,倒是一步也没有再往宫中深入了。 殿中依旧燃着熏香,这天家母子关系不近不疏,皇上十天半个月才来请安一次。如今宫变,太后惊愕之余却不见慌乱,只是把面前放着的佛经合上。 “今日之祸,到底是皇上朝中制衡有失。当年若不杀衡国公,也不会立这个太子。皇帝当时图一时之利,也想不到失了长远吧。”太后道。 皇上的外袍上沾了灰尘和鲜血,他三两下脱了扔在地上,神情恼怒地在对面一屁股坐下,反唇相讥道:“难道不是因为太后偏心?您疼爱先废太子,迟迟不肯归政给朕。后来又杀了漓王,毒了平王,朕一个可用的宗亲都没有,不然何至于百官凋零?” 两人僵持不下,珠帘微动,苏典前来上茶。 茉莉花的香气飘开,驱散了殿中的血腥味。皇上喝了一口,皱眉看了一眼道:“茶也泡的太苦了,你在太后身边这么多年,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 苏典跪下道:“奴婢知错,听闻北城门外黎大学士谋反,率羯人已攻至城下,心思恍惚。一时……一时泡得久了。” 太后勃然变色,皇上打翻茶碗,发出当啷一声脆响:“你说什么?” 苏典跪着,双手扣在身前道:“皇上时至今日,仍然为黎大学士所蒙蔽。殿上庭审,闻侯依仗权势便可大放厥词。城门之外,黎家依仗氏族之功与太子勾结,在外领兵作乱,城中已半为焦土。皇上功勋一世,如此遭人践踏,可否甘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