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过来的时候却晚了。他只见田高明从斜对角看了自己一眼,大腹便便的神态看着随意,眼里却露出道审视而捉摸的意味,让他隐隐不安起来。 裴应麟心中暗自痛骂,他自从进了幽州便再没见过小灜氏,更不会知道为什么有羯人出城去。只道这些事都是陈明琦一手安排,只待今日席上发难。 但他不知道的是,陈明琦心中同样诧异,神情茫然地下意识偏头看向身旁的田高明。后者低头咂酒,没做理会。 席上无人说话,只剩下清脆的琵琶声,三支曲子已过,听声音倒像是渐入佳境,发着抖的尾音再没出现过,音调反而渐渐婉约清和,颇有种独到的韵味。 傅行州应着这琵琶声,笑道:“今晚本是欢聚,是我不对,偏要拿这些政事搅局,自罚一杯。但是田兄,还要你劳烦帮我把这两人收监。驿馆关不住人,要是再给放跑到城里去,那就麻烦了。” “这是自然,”田高明倒是很稳得住,说话间依旧笑眯眯的,“这两人都没进幽州地界,总督便能亲自抓来。我敬佩还来不及,怎么好多言呢。” 话虽漂亮,却是要把自己撇清了的意思。两人一举杯,心照不宣。 傅行州又看向裴应麟,闲聊一般地问:“说起来,还有件事要问裴大人。幽州丢粮议事时我也在,也是因为这事才提前运了北关的粮。瑞王殿下要是问我幽州是什么情形,我怎么回禀?” 裴应麟心里气的差点摔筷子,只是面上依旧不能显出来。他长出了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说话间拖长了调子,便有点阴恻恻的:“傅将军运粮又不经过幽州,殿下怎么会问到你头上。傅将军,听我一句劝,北关外的羯人还没抓干净,别人的事情就不劳你操心了。” “我抓不抓的干净,还不是看殿下一句话?”傅行州得目光凝在他身上,面容上带着笑,一双眼眸却冷沉沉的,倾身向前一字一句地问,“萧临彻答应给羯人的冬粮,裴大人还能如数给出去吗?” “傅行州!”裴应麟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一拍桌子喝道:“你不要仗着在京有功,新得晋升就在这里信口雌黄。你对殿下的指控无凭无据,就凭你刚刚这句话,我是真可以向京城参你一本!” “你去啊。”傅行州冷冰冰地说,“幽州年年风调雨顺,怎么裴大人一来就丢粮?不是你做的,那粮食自己长腿跑了?” 裴应麟咬紧了后槽牙,磨了一磨,把没出口脏话咽下去了。 他抬起头,见对面的陈明琦始终敛目喝茶,手边的酒连碰都不碰一下,便开口点起他问道:“幽州是什么情况,没人比陈老板更清楚。你说,今年秋收收上来了几成粮食?如今库中又剩下多少?说给傅将军听听清楚!” 陈明琦略低着头,手中捻着茶杯,听他们三人你来我往地打机锋,指尖和手心洇得全是汗。自从傅行州刚才那一问之后,他再没敢抬过头。但听着问话愈演愈烈,他知道今天席上的人谁也逃不掉。他垂着眼睛琢磨,心中思绪庞杂,到底也是瞬间的事。 裴应麟只见他暗暗地吁了口气,露出一丝苦笑,把茶杯放在桌上,慢慢开口道:“今年雨水多,天气好,收成倒是不错,府衙的粮仓堆满了还有富裕,本来指望着能踏踏实实过个丰年,谁知道能碰上这种事儿。陈家的粮食向来是先交府衙,由田大人亲点了入库。只是今年裴大人在,便是两位大人一起清点的。粮食交了,我的事便了了。其他的事,我向来是不插手的。” 他说罢也不抬头,整个人松散着往椅背上一靠,伸手捞了杯酒,仰脖一口喝干净了。 “好啊,你真行。”裴应麟在对面怒极反笑,伸手对着对面点了点,“陈明琦,你把自己摘得倒清楚,殿下真是白养了你这条狗。” 他说罢霍然起身,在傅行州和田高明之间看了看,道声不奉陪了,一摔袖子出门走了。 雷晗铭始终立在一旁,见他出门,身形忽而隐在屏风之后。傅行州紧跟上去,一脚把屏风踹翻在地上,反身出剑,与雷晗铭的长刀铛的一声格在一起。两人角力一般地抵着兵器,在刀光剑影里仇恨地看着彼此,太子府的火光犹在身侧。 “傅行州,如今你跟我是逃兵和逃犯,谁也不能说谁了。”雷晗铭狞声笑道,“你现在要是死在我手里,连个由头都得含糊着写,亏不亏啊?” 傅行州沉气相抗,手中剑游鱼一般从他的刀下滑了出去,而后不等刀光下落,翻腕拧身一剑划出,雷晗铭的右手腕顿时血流如注。 雷晗铭大怒,提刀便要重力下劈,只听田高明的声音从旁传来,沉郁之中透着一丝威严:“两位,当着本官的面大动干戈,是想要惊动幽州府衙的官兵吗?” ※ 如?您?访?问?的?网?阯?发?B?u?Y?e?不?是?????????ē?n?2???????5?.???????则?为?屾?寨?佔?点 雷晗铭闻言手下缓了半刻,长刀一滞,立刻被傅行州打得脱手而出。傅行州无心恋战,转身推开屏风,只有一个年轻琴师缩在圆凳上,脖颈上青紫色的手掌印还没消下去,瑟瑟发抖地抱着琵琶不敢抬头,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傅行州转过身,一把揪住雷晗铭的前襟,一字一顿地问道:“你把他带到哪儿去了?” 月色高悬,夜空云淡星稀,浓云渐渐地堆积起来。房间里的香淡淡的燃着,青烟直上,勾勒出婀娜的姿态。 床榻上的人睡得并不安稳。阎止一直半梦半醒,只觉得身在扁舟中浮沉,半晌才能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他的视线过了一会儿才清楚些,见程朝背对着自己坐在茶几前,怀中闪着一点寒光,像是在擦刀,扔在一旁的手帕上零星有几点血迹。 阎止出声叫他,程朝回头见他醒了,便倒了杯温水坐到床边,把他扶起来靠在枕上。阎止接过杯子,程朝便比划道,裴应麟的人把你打晕了放在偏厅里,被我发现了。我就把你带回来了。 “这血是谁的?” 程朝犹豫了一下,说不认识,但是没有杀裴应麟带来的人,没给他惹麻烦。 阎止要问的不是这个,程朝很明白,他这样回答显然在避重就轻。阎止把茶杯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看着他问:“程朝,我之前从来没见过你,你到底为什么帮我?” 程朝像以往一样沉默下去,微微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他停顿了片刻又问,那个姓傅的人在找你,他看起来很眼熟,他是谁? 阎止想起在前厅相视的那一眼,胃部突然尖锐地疼痛起来。他无法再想许多,一只手死死地压住胃部,撑着床榻爆发出一连串咳嗽。如墨的长发从肩上滑落到面颊旁,露出的一小片脸颊苍白的像雪一样,而后向前滑落,将他整张脸都盖住了。 他维持着这个躬身的姿势,挥手推开程朝递过来的水,强行捂住自己的嘴不发出任何声音。过了半晌,屋里才安静下来,他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