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一月,晚则春耕之前,我一定会回去的,相信我。” “我相信你,”阎止贴着他的面颊,柔声道,“晚宴我听了一半,田高明、陈明琦二人与裴应麟本就有嫌隙,你言语间放大他们的矛盾,你做得很好。只是幽州局势如棋,围困住裴应麟还不够,萧临彻还没有到。他若是翻了盘,那就来不及了。” 傅行州吸了口气,声音里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你说你知错了。” 阎止哑然一顿,侧脸蹭着他面颊上的胡茬,轻轻亲了一下:“幽州内讧,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如果让萧临彻借春耕之事乘风而起、平步青云,往后朝堂上我们便难有说话的机会。” 傅行州没说话。 “就这一次……”阎止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时不时地打在他的耳廓上,像小爪子似的轻轻碰着他的心,“何况,幽州所欠的人命债远不止这批粮草,我既然来了,便要为故人鸣冤。” 傅行州侧头问:“是寒大人?” “你知道了?”阎止应了一声却皱起眉来,他坐一会儿便累了,要从傅行州怀中出来。 傅行州倒了杯热茶过来,让他靠着自己,好说歹说喂下去半杯,又摸他指尖仍然冰凉,便顾不上刚才的事儿,问到:“陈家给你开的什么药?你把方子给我,我发回京城让胡大夫掌掌眼。” “四叔还好吗?”阎止问,“他一定担心坏了。” 傅行州摸了摸他的头发,没把实话说出来,免得他多想,便说:“他很想你。” “别把药方拿过去,幽州只是太冷了,我没事。”阎止皱着眉头调整了一个姿势,微微仰头,抬起眼睛看他,“四叔远在京城,见不到人,只会越琢磨越操心,你若往京城去信,替我和他报个平安,别的都不要提,嗯?” 傅行州应一声,又听他问:“昨天你让贺容去府衙了?” “是,”傅行州把他喝剩下的半杯茶一口气喝光了,放在床头的桌上,“田高明不可能无声无息地把这么多粮运出城去,也没别的地方可以放,只能放在幽州府衙。但是我想,他和陈明琦把粮食藏起来,是为了躲着裴应麟。但是陈家受萧临彻恩惠才有今日,为什么要叛主呢?” 阎止道:“陈家受萧临彻的恩惠,不代表田高明也受他的恩惠。田高明寒门出身,历经几十年经营才到了这个位置上,寒门之鲤跃龙门,心中难免对世家有成见。你看席上的几人的关系,陈明琦就算再想承萧临彻的情,也不敢先得罪压在头上的父母官。” 傅行州想了想道:“这么说,此事的症结在于田高明?” 阎止今日耗神太过,说话说得有点累,话音便是慢慢的:“幽州富庶之地,他能在此长居几十年,必有旁人学不来的东西。何况,羯人至今毫无动静,我猜田高明和陈明琦与他们之间早就达成了什么约定。但是到底是什么事,能比一千五百车粮食更有吸引力呢?” 傅行州刚想说话,只听窗户被轻敲了两声,是程朝示意有人来了。阎止点了点后窗让他出去,傅行州却倾身在他唇上碰了一下,撩开帘子矮身一缩,在床下平躺躲着。 不多时,他便看见两三人走进屋来,领头的认靴子是裴应麟。 裴应麟毫不客气地搬了圆凳就在床前坐下,要开口却先皱了皱眉问:“刚刚有人来过?” “陈家戒备森严,我这个院子又有裴大人亲自派人看管,能有什么人来,”阎止道,“程朝刚给我倒了杯茶。” 裴应麟看了看他道:“阎大人,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下人养的太得脸了,小心从背后刺你一刀。” “受教了,”阎止心平气和地说,“敢问一句,裴大人是抓过还是做过?” 裴应麟面色一僵,没再接话,又道:“你刚才也听见了,傅行州抓了两个羯人,现在就关在府衙里。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审人,务必要问出这两个人什么来路。更重要的是——” 他倾身靠近些:“——殿下给他们的粮,到底放到哪儿去了?” 阎止道:“审人不是难事,只是长韫抓来的人,你不让他审吗?” “他自己说的全权交给州府处置,”裴应麟说,“田大人说,这种事他不擅长,交给我了。这件事你来,务必要在殿下来之前有个说法。” 阎止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刚刚席上还针锋相对,田大人这时候倒是肯割爱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你来审,”裴应麟眯起眼睛看着他,“我知道刚才你看见傅行州了,你和他什么关系,虽不明说,还有谁能不知道。但我告诉你,他在幽州带不了多久就得走,你要是真的问出来了点东西,我就帮帮你,让你见他一面。” “那真是谢谢裴大人了,”阎止看着他站起身来,“我一定让他们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好,”裴应麟侧头端详了他片刻,忽而倾身,将角落里的铁链拽出来,握住他的脚腕铛的一声扣了上去,用力拽了一把,冷声道,“萧临徵,你可别想着跑。即便是有傅行州在,你也不可能离开幽州。” 屋门关上,傅行州从床下出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他脚上的铁链。这链子之前压在被褥下面,他一时没看见。刚刚听的铛的一声动静,他头皮几乎同时要炸了。 “他给你弄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傅行州几乎吼了起来,“我要把这狗屁链子砍了!他是个什么东西,他敢……” “别看!”阎止厉声道。他缩起脚往后躲,整个人几乎贴在了墙上,将被子抵抗似的抱在身前,瞪视着他:“没什么,一根链子而已。更深露重的你该回去了,一会儿要是再有人来和你打上照面,事情就麻烦了,快走吧。” 傅行州盯着他,一动不动。 两人僵持片刻,阎止只得往外蹭过一点来,握了握他的手,语气放软了些:“你现在逼得他们和裴应麟闹翻了,正是最能听到实话的时候。田高明抛了个大饵出来,我得看看他到底要把萧临彻怎么样。听话,你就在幽州看着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傅行州面色阴晴不定,上前半步一把扳起他的下巴,低头深深看进他的眼睛里。 四目相对,涌动暗流裹挟锋芒。阎止心道他刚才的话,这人八成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见他走神,傅行州手上的力道不由加重,阎止疼得忍不住,闷闷地呜咽了一声,眼泪几乎同时盈在睫毛上。 “我刚才没答应你。”傅行州的手劲儿还是一点也没有松。他低沉地叹了口气,倾身轻柔地贴上阎止的面颊,在他耳畔说:“阎凛川,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了。我明天就去牢门口直接把你带走,谁敢拦,我就拿他的血把幽州县衙的大门洗干净。” 后窗开了又合,屋里终于又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