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一阵劲风,一柄明晃晃的长刀撕开浓雾,直指他的眉间。 刀锋之上,是程朝冷漠如石的双眼。 夜风席卷着过硝烟的气味,幽州城墙上站着两人。 萧临彻披着一件雪白的狐裘,看着远处愈演愈烈的大火。田高明站在他身后半步的地方, 身上裹着一件暗底吉祥花棉服,火光映得他脸色泛红,喟叹道:“多亏了殿下妙计啊,如果不是殿下援手,微臣恐怕已经尸骨无存喽。” “你的人也太不中用了,”萧临彻说,“那殷海如做事心不甘情不愿,你又没有能拿得住他的手段和把柄,怎么能让他服你?军中之人最忌背主,以傅行州的雷霆手段,北关一旦关门,你就应该知道会发生什么。是不是,田大人?” 田高明应了两声是,赔笑着奉承了几句,却见不远处火光中有两人厮打起来。他眯起眼睛仔细看了看,伸手指了指道:“殿下看这是不是傅行州和程朝?这两人都是好手,真不知道谁能赢。” 萧临彻在火光中分辨了片刻,转身唤人取了弓箭来。他把一张硬弓拉满,笔杆粗的箭抵在指上,瞄向傅行州的前胸,笑道:“那便让我来助他一臂之力!” 唰——铛铛铛—— 两柄长刀在浓雾中交刃,两人一击不中,分开又拆了十几个回合。傅行州横刀在胸前,奋力一挡程朝当空批下的一击,虎口顿时震得发麻。 两人的身影都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傅行州不由得呛咳,肺部像是被火烧过一样,渐渐燎起剧痛。 “程朝!”傅行州手中未停,两柄兵器呈十字下压,将对方抵在死角上格住,咳了两声道,“不管你要找谁寻仇,北关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恨错人了!” 程朝紧咬着牙关,从喉间挤出几声似悲似怒的吼叫,他的声带损坏严重,已经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听着倒像是野兽的悲鸣。 “你来幽州是为了寒大人他们,”傅行州撤步躲过一击,仍道,“可害了他们的是田高明,你若寻仇当去幽州。你今日所作所为,两位大人若黄泉下得见,都该怎样看待你!” 程朝像是被戳中了痛处,忿恨而痛苦地发出一声大叫,仿佛不管不顾了似的,双手握刀对着傅行州当空劈下—— ——嗖 一支冷箭几乎同时凌空而出。手指牵拉弓弦的麻涨感犹在,萧临彻只听啪的一声脆响,白羽箭被当空打掉,断成两截落入火海。 萧临彻带着点怒气向旁边看去,见阎止不知什么时候上来了。他右手拄着齐腰高的围墙,身上大部分重量都压在上面。左手刚发了袖箭,震麻了直愣愣地垂下来,像骨头断了似的。 他气喘吁吁的,撑着墙的右手抵住胸口,用力地吸上来一口气。 萧临彻走过去,看着他也没伸手,居高临下地说:“这药是你找我要的。你伤的这么重,即便喝了这药,也只能维持十日之内下地走动。你要是再这样和人动手,即便只有一次,也真的会死。” “我不在乎……”阎止压着胸口艰难地喘了口气,看向城墙下方。傅行州和程朝都看不见了,只余一片火光。 他收回视线,好像心安了一些似的,又说:“你不是问,程朝到底是怎么回事吗……我来告诉你他是谁。” -------------------- 这个单元快结束了,阎大人他们俩很快就要回京啦,去打最后一场仗。 谢谢阅读。 第133章 搏杀 萧临彻问:“什么人?” “当年家师被问罪,和他有关的所有人,都被打成罪人发卖,”阎止缓了口气,又说,“被卖入贱籍为奴的人,刺青都会刺在脸上。程朝的刺在耳后,不是有人特殊照顾,更像是怕被别人发现。” “被谁发现?” 阎止看向不远处的田高明,说道:“这就要问田大人,程朝是怎么成了死刑犯的?我还是那句话,田高明活着你就拿不到幽州。陈明琦那天所说还不够惊心动魄吗,你什么时候如此有耐性了?” 萧临彻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城下砰的一声巨响,撞击声震耳欲聋,在众人耳畔爆炸开来,一时间几乎什么也听不见了。西北军的破门柱撞上了幽州城的大门,整座正门明显地晃动了一下,无数碎石砖砾簌簌而落,雨点般地砸下去。 西北军不退反进,萧临彻只听得城下隐隐传来撞门的喝号子声,怒得一手按着围墙,探头向下大声骂道:“傅行州!这是州府大门,关内重地!你在这个时候派兵攻城,无令行军,是想要造反吗!” 城下杳然无声,只有一片箭雨嘲讽似的朝着他的脑门儿射过来。萧临彻骂了句脏话,不得已缩回头去。还不等他站稳,已听得身后杀声由远而近,西北军架着云梯从侧面登上城门,与幽州守军厮杀在一处,比不远处郡中熊熊而起的火势还要剧烈。 萧临彻命亲卫抓过阎止,悍然拔剑在前,往城墙正中的议事堂里撤。耳畔喊杀声嘈杂混乱,他挥剑砍翻拦在路上的两人,压根分不清是敌是友,抬脚便要踢开议事堂的大门。 但他没来得及动作,一道寒风沿着他颈后自下而上利落地扫过去,寒锋所触像是点开汗毛孔似的,带着冷岑岑的死气。银白的刀影掠过只在一瞬之间,映出一双冷漠的眼睛。 下一刻,萧临彻头上玉冠应声而碎,在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身后亲卫想必已死绝了,他拧身回击,只见程朝提着剑鬼似的站在他身后。与此同时,傅行州金色的枪尖正正好抵在他的咽喉上,力道控制精准得当,划出一道淡淡的血痕。 傅行州冷声问:“是你让人放的火?” 萧临彻嗤笑不语,在两人之间看了看:“你们这是在演戏?你也就算了,程朝功夫了得啊。” 傅行州不回答他,说:“让人把城门打开,郡中百姓横遭天灾无处可去,需得府衙救济。” 萧临彻眯起桃花眼看向他,余光像是看到了什么,紧绷的肩背一瞬间松了下来,反而笑起来说:“傅总督这是为难我呢,幽州的事儿我说了不算,你得问田大人。” 傅行州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心猛然间像是被什么用力地攫住,片刻间几乎一口气提不上来。田高明一手死扣着阎止的肩膀架着他,一手横刀比在他颈间。 西北军大多认得阎止,两人身侧一时无人靠近,城墙上的交戈声此时竟诡异地暂停了。田高明身上的锦花棉服被剐得破破烂烂,尽管手里攥着刀,身在阵前,两股还是不自主地微微发颤,却仍向傅行州怒斥道:“让你的人从幽州退走,滚回你的北关去,不然我就杀了他。” 傅行州对这份要挟充耳不闻,一双眼睛死死地盯在阎止身上,像是要在他身上生生看出一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