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淡淡,透着点听之任之的意味,让他没来由地心里没了底。 思绪间,田高明几步迎到门口,挥手让童仆将摔碎的茶碗扫了,挂出笑容拱了拱手,没接阎止的话,转而问道:“这么晚了,殿下怎么到府衙来了。郡中流民听闻已安置妥当,是不是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下官马上就去。” 萧临彻径直往上首去,见紫檀榻上还扔着刚抽了几口的烟枪,步子一顿便有亲卫跟上来拿到一边去,又把榻上扫净,这才坐了。 他开口时屋里已经静了一会儿,话音落下显得空荡荡的,却让田高明着实吃了一惊:“阎大人的问题你不愿答,那我来问。陈松城死前,废太子正好在幽州。那时废太子如日中天,本王坐困陪都。田大人,你给我大哥开的价码,与本王相比如何啊?” 田高明如坠冰窟,手指在袖中蜷紧,面色如常道:“殿下何出此言。废太子当时来幽州不过巡查公干,略住几日便回京了。下官为一州父母官,京中出巡,以礼相待而已。殿下如今正得青眼,怎可与废太子相提并论。” “好个一州父母官。”阎止在他身后缓缓开口。程朝扶着他慢慢走到下首坐了,又从童仆手中接过一碗黑漆漆的药,放在他手边的小几上,侍立在他身后。 阎止道:“当年北关断粮,京城遣废太子到幽州来查问,一直住在你府衙之内。而陈家因为阻挠粮道,陈松成早已被扣入幽州大狱。然而在废太子呈回京中的卷宗中,他一次也没有提审过陈家的人。既然是审案,要犯又在府,他为什么一次都不提审呢?” 田高明面色不虞说:“那就要去问他了。要不然,你想说是本官有意藏私,扣着不让见吗?” “萧临衍不是不愿见他,而是当时陈松成已死,他见不到人了,”阎止注视了他片刻,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陈明琦身上。后者几不可见地抖了抖,头莫名的压低了,“所以我再问一遍。陈松成到底是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田高明怒气冲冲,倨傲地说,“寒昙杀人抢粮,事情闹得满朝皆知。旧案尘埃落定,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杀人抢粮,”阎止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寒大人因废太子在你幽州屡屡查治无果,才自请去的。若是他杀人抢粮你都管不了,那废太子在幽州半月有余,为何毫无作为?哪怕是为了皇家的面子和功绩,田大人都不帮他们想想办法吗?” 屋里静极了,田高明脸色铁青,刚要开口被阎止打断:“你没有办法,因为陈松成当时已经死于你的冤狱。你交不出人也交不出粮,恨不得送瘟神似的将他打发走。事后,废太子以疏通不利为由狠狠参了你一本,至今压得你不得晋升,大好仕途一夕之间便走到头了。” “这是诬陷!”田高明怒斥,他冷沉沉地板着一张脸,刚才斜倚在榻上咂烟的闲散转瞬即逝。 他单手负在身后,一双眼睛盯着阎止,露出点凶狠的神情:“要不是寒昙杀了陈松成,那送往北关的粮草是从哪儿来的?粮道改迁,折的是幽州富商口袋里的金银,没有人会给他一粒粟米!他就算是有八颗玲珑心窍,也解不了这无米之炊!” 阎止嗤笑一声,靠回椅背上慢慢啜了一口苦药,锁着眉头半刻才咽下去,沙哑地说:“这些话,你是不是早在十几年前就想问了。这么多年了,陈明琦没对你说实话,你一直都很害怕,对吧?” 田高明立眉欲辩,张了张嘴才知哑口无言,却听见身后陈明琦开口道:“寒大人……确实没有从陈家拿什么东西。” 他仍躬身低头,眉目收敛,上半身微微地向前佝着一点,低声说:“有人说,寒大人从离京开始,从许州一路走一路筹,每到一处都请府衙与三老募集周转。那年是旱年,各地都收成不好,送去的米里面混着沙子与石粒,大家不是故意的,这是每个州府能给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但是即便是这样,他拿到的数量也远远不够。” W?a?n?g?阯?f?a?布?y?e?????ü???€?n????????5????????? “你这个背信弃义的东西,我怎么早没——”田高明回身怒骂。萧临彻面沉如水,身侧的亲卫唰地一声拔刀出鞘,屋里再次静下来。 阎止问:“后来呢?” “寒大人后来到了梅州,当地打头的豪绅姓谢,他号召众商开了义仓,人人只留一口活命的粮食,其余的几乎尽数掏空,这才凑上了数目。”他叹了口气又说,“这谢家说起来,与北关渊源倒深,谢氏长女如今是侯爷之妻,想不到还有这般机缘。” 他话音刚落,田高明回身抡圆了膀子抽了他一耳光,骂道:“少在这儿猫哭耗子,你哥的死你也有份,今天谁也别想……” 堂前动手,瑞王亲卫立刻簇拥上来。田高明在一片辖制中挣扎着伸长了腿,够出去狠狠地蹬了陈明琦一脚,把他踹翻在地上。 “田高明!”阎止一拍桌子,肃容厉声呵斥道,“家师没有从陈家抢粮,那所谓杀人抢粮的罪名是怎么来的?状告他的折子是你田高明上的,什么人指使你!说!” 田高明被四五名亲卫按在地上,左脸颊贴着青石板,一边挣扎一边口不择言地痛骂:“想要他命的人多了去了,我他娘的算老几!他官居兵部侍郎才多大岁数,多少人爬了一辈子都爬不到这个位置,谁看着不眼红?他一步步从知府干到兵部侍郎,明明知道府衙的难处,还偏偏要修什么粮道。许州、梅州、彬州……各州他整饬停当了,该得罪的也得罪完了。如此倒也罢了,衡国公府树大招风,圣上不满,寒昙撞在刀口上当然要拿他以儆效尤。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我的一封折子改变不了什么,想要他死的人如今都好好地站在朝堂上,你去剖开他们的胸膛看看,哪个人不是黑色的?!他们安享荣华,不问疾苦,哪个不比我过得潇洒自在!” 萧临彻拍桌喝了一声放肆,他还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见堂中银光一闪,程朝哗然出刀。他身法极快,众人眼前一花,银亮的刀锋已在田高明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 “程朝!”阎止促声喝住他,随即爆发出一连串咳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手指攥成拳用力地锤在桌上,一连数下震得茶碗叮叮当磕碰作响,终于让程朝顿住刀刃,回过头来。 “不能杀他……”阎止急促的吸了一口气,眼角又开始泛出潮红的血色,“幽州城兵临城下,他现在不能死。” 田高明双手被反剪着捆在身后,上半身压在地上,却竭力仰脸盯着程朝,狰狞着笑出声来:“你可真是没用。寒昙要是知道自己一死,换了你这么个孬种,救不了恩人,杀不得仇人,黄泉之下也会后悔吧!” 月色高悬,幽州府衙里终于静了下来。西角的一间小院里点着微黄的灯,阎止推门落座。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