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都不会找到的!” 一口鲜血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间喷出来。傅行州口中含血,暴喝出一声怒吼,双手悍然下劈,竟将巨锤砍出一道又深又大的裂口,手中刀随即应声而断,险些跌下马去。 程朝顾不上他的安危,翻手出刀相迎,短兵相接顿时拆了十几个回合。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侧耳隐约听得远处有马蹄声传来,渐渐地由远而近。 一切只在片刻之间,程朝听得有人高喝了一声退后,随即一夹马腹,往后撤去。紧接着,一张锁链大网如乌云般凌空落下,正罩在雷晗铭的头顶。大网一落,立刻从四面八方收紧,将他跪趴着压在正中间,丝毫动弹不得。 贺容策马匆匆走近,见着傅行州刚要说话却吓了一跳。傅行州胸前的护甲上喷满了血,鲜红地挂在银甲上,看着身上尤为触目惊心,背后的伤口裂开,隐隐可见洇到了外袍上,其中不知还有多深。 他不由倒吸了口气:“将军……” “你带的人不够,先和程朝把雷晗铭押回去,绝不能让他再跑了,”傅行州打断他,抹了一把嘴边的血迹,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这才抬眼看向他,“去找大哥求援,白象坪向东北十里,让他带人来接我们。若是来不及,就代我向父兄传一声……长韫不孝了。” 他说罢,毫不犹豫拍马即走,随即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中。 荒原上的风越来越大,雪片如同小石子一样迎头盖脸地砸下来,冻得人几乎失去知觉。马顶着风辨不清路,被岩石绊倒摔折了腿,再也起不来了。傅行州只得弃了马,在风雪间慢慢地往前走。 此处的雪依然松软,应是刚落下了没多久。他走着走着只觉得脚下打滑,站住了用脚拨开去看,只见底下斑斑血迹,已干涸成了褐色,漫漫延伸到远处。他顺着血迹一路寻去,半是走半是滑倒,到最后几乎是手脚并用,才到了一处小小的雪洼前。 雪松松软软地凹下去,有半截马尾巴露在外面,冻得发硬,上面挂满了冰棱。 傅行州几乎是跪倒在雪洼前,什么也顾不得了,一捧一捧地将积雪往外刨。他双手没了知觉似的,手指挖得渗血又冻上,冰棱鲜血淋漓地扎进了肉里都恍然不觉,只见手边的雪红了又白,又再次染成红色。 他就这样跪着不知挖了多久,终于在积雪下碰到了另一双手。冰凉蜷曲血迹斑斑,曾在良宵佳夜为他奏乐,也曾在两情相缠时温柔地拂过他的面庞。阎止那时说过什么?两人鼻息相缠、气息相接,他嫣红的眼角挂着还未干透的泪水,在吻的间隙里仰着头看自己。他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但此时无声无息、无知无觉地倒在他的面前,了无生气,连动也不会再动一下。你不是说,会等我回来吗? 他眼前忽而模糊起来,几乎是爬着跌进雪堆将人抱了出来,就像抱住了他的人间世上。他解下披风大氅将阎止裹住,牢牢地压在自己怀里,而后颤抖着反过手去探阎止的鼻息,拂过手背的只有寒冷的风雪。 寒风将两人的发吹乱,在漫天的雪中纠缠在一起。乌发之外,只有漫天雪落。他心中刹那间一片空白,千万个念头从脑海中喧腾着呼啸而过,但又仿佛同时停止消失,霎时间安静下来。 没关系,他紧紧地抱着阎止,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就这样愣愣的僵着,伸着手固执地又等了一会儿,才觉得有道气流微弱地打在他的手背上。傅行州的脊背像解了枷似的一松,躬身把阎止抱起来,用大氅将他严严实实地包好,护在怀里挨不着风雪的地方,在漫漫的寒风中一步一晃地走了不知多远,终于找到一处岩洞暂避。 他们坐下没多久,洞外的雪暴便彻底刮了起来,远处白茫茫一片,连几米之外的地方都看不清楚了。傅行州将战甲卸在一旁,把身上能解下来的衣服都解下来,给他一层一层地裹在身上,又把熊皮大氅罩在最外面。 他又在岩洞里随便找了些草皮和木头,避着风在深处生了火堆,抱着阎止坐在火边上取暖。洞外寒风嘶吼,岩洞中只能听到篝火噼啪燃烧的声音,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傅行州不撒手似的牢牢地抱着他,伸手一寸寸从他的脸颊上描摹过去。阎止的脸颊如同冰瓷一样白,一头乌发静静地散在鬓边,神情沉静安详,靠在他怀里只像是睡着了。 他几乎是一瞬不瞬地望着阎止,像是生怕打碎了什么美梦一样。两人常年聚少离多,在长久的分离下,他几乎每一日都会在心里暗暗描摹爱人的影子,却没有一次如同现在这般看的真切。 傅行州恍惚之间,只觉得阎止在自己怀中猛然一挣,喉间爆发出一声呛咳,整个身子向前倒去。他急忙把人揽住,却不敢拍他的背顺气,怕碰了他的伤口,只得轻声唤他:“凛川,凛川?你看看我,是我。” 阎止喉间全是血沫,眼前忽明忽暗,昏黄一片。他昏昏沉沉的,只见傅行州在身侧,鬓边有些发白,心说这人怎么顶着一头一脸的雪进屋来,也不知拂一拂,便想要替傅行州掸去。 可他伸手一摸,指尖却并无寒凉,心下顿时明白了。忧思竭虑,摧心伤神,何人能不白头?他说不出话,眼泪却紧接着掉了下来:“你……” “别哭了,是我不好,我来晚了,”傅行州捡着手背上一处干净地方,把他的眼泪擦干净,温声哄他,“都过去了,再没有事了。等外面风雪一停,我就带你回家去。你不要睡,这么久没有见我,就没有话想对我说?” 阎止短促地笑了一声,刚要说话,眼前忽然一暗,刹那间什么都看不见了,耳畔的声音渐渐远去,像是沉入了深深的潭水。 “凛川?”傅行州见他神色有异,把他往上抱了抱,皱起眉来促声问道,“你怎么了?和我说句话?” 阎止心知恐怕是那药发作了。但他摇摇头回避了这个问题,抓住傅行州的胳膊,急促地喘了两口气:“听我说,长韫,听我说……雪停了之后就快走,北关外的路没有人比你更熟悉,你可以出去的。最后一面我们见过了,我没有遗憾了,你……” 药效之下,他心力衰竭得厉害,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下去,低头便爆发出一阵呛咳。 他用力攥住傅行州的胳膊,不让他打断自己的话,急促的吸了口气。他身上已经没什么知觉,说话间,眼泪却流得满脸都是:“你我当年梅州一见,我身后……有太多人、太多的事,朝中虎狼环伺,北关众矢之的……若为着你今日周全,我当初……当初不应该答应你。可你我缘分至此,我对你一见倾心,我实在是……实在是舍不下。” “别说了,不许说了,”傅行州把他抱起来,靠在自己的肩上,侧头亲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