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若是这样,田高明送出去的两千两白银便也解释得通了。他把盐卖给羯人,收回来的钱再和杨淮英分成,自然大头都在兖州。 他想到此处心里发寒,又问:“你对杨淮英既已如此深恶痛绝,又为什么要杀崔时沭?” 郑榷还没来得及说话,地牢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牢门被人从外面重重地推开,火把将人影拉得又高又长,如同遮天蔽日的阴影。两队卫兵腰间佩刀鱼贯而入,中间团团簇拥着杨淮英。后者围着一件黑色鹤氅,只有脖领子露出一点绛色的官服。 他背着手,从火把重重的阴影中缓步走出来,向屋里打量了一圈,目光终于落在阎止身上,问道:“世子这是做什么呢?” 屋里没人说话。贾守谦向四下瞄了瞄,猫腰倒着小碎步,从牢房正中央很是尴尬地穿行而过,跑到杨淮英身侧,小心的往上一瞟道:“大人,您来了。”见杨淮英没接他的话,又哈巴狗似的往前凑了凑,挤出点笑道:“回来的路上耽搁了会儿,您交代的事儿已经办好了。人就在牢里关着呢,您看要现在提过来吗?” “和你的账回头再算,滚到一边去,”杨淮英冷冰冰地撂了一句,目光一直牢牢地盯在阎止身上,“世子在我兖州大闹一场,老夫本应问个明白。可我与衡国公到底是有些旧时交情,你又年轻,这次就不计较了。” 他顿了顿又说:“东甘盐井的渊源我也是前几日才知晓,这么大的事情,我越想越是惶恐不安,连夜禀明了京城。陛下的口谕刚到,传你和章大人即刻回京。车在外面已经套好了,世子,请吧。” 阎止怫然起身,推开椅子,上前一步反问道:“杨大人知晓什么了,是东甘盐井死人不报,还是暗贩私盐勾结羯人?执掌兖州二十余年你贪了多少钱,又害死了多少人命,此时此刻一句‘刚知道’就想了事,陛下竟没训斥你失职吗?” 杨淮英的目光如鹰隼般尖锐,盯着他一瞬不瞬:“世子殿下今日劳累,胡乱揣测,还不尽快离去!陛下口谕你无从揣测,我今夜绝不失职,请也要把你请出去!” 他说罢,牢房四周的府兵齐齐亮刃。几乎就在同时,程朝与几名傅家亲卫也毫不犹豫地拔了刀,两相对峙之间,杀气骤然腾起。 “你想干什么!”杨淮英在一丛冷刃之间怒声说,“沾了血,我堂堂兖州府衙,可就不好往外走了!” “太晚了,杨大人,”阎止寒幽幽地看着他,冷冷地说,“今夜已经见血了。” 气氛如同拉到极点的弓弦,几乎是在下一刻双方就要厮斗起来。就在这时,牢门外传来一阵轻而急促的脚步声,章阅霜风尘仆仆地走进来,扬手拂开横在面前的刀刃,从袖中拿出一封信。 “御史台敕令。”他将信捏着放在杨淮英眼前,“兖州通判崔死因存疑,涉盐井、财税、百姓等诸多要务,命世子殿下务必彻查。敕令后出,口谕作废,杨大人,今夜还没结束。” 杨淮英哂笑,低低的呼出了一口气:“御史台可真是手眼通天啊,封状元就是不一样,兖州的事这么快就知道了?” 章阅霜看着他说:“户部侍郎崔吉是崔的表侄。崔吉昨日大朝会当场告了御状,诛杀命官草菅人命,御史台若不审个清楚,往后朝堂规矩何在?公义何在?” 阎止在侧不言,崔时沭与崔吉的亲戚出了五服,两家多年没有不往来,没什么交情。崔吉向来是个认死理的,一味算他的数,不搅和朝堂的事儿。能劝动他上殿进言,干这样冒头的事儿,只有萧翊清有这样的本事。 他想着便心中担忧,萧翊清禁不得这样殚精竭虑。他这样连日于大朝会上奔走,近日溽热,但愿千万不要勾了旧疾出来。 “老崔一向低调,我竟然把这茬给忘了,”杨淮英横眉冷笑一声,却忽然话锋一转,盯着章阅霜厉声道,“要查是吧,贾守谦,把人给我带上来!” 铁链哗啦相碰的声音在昏暗的甬道中回荡着,两名狱卒拖着一个人从牢房尽头走来,血迹蜿蜒在地,连成一串。利勾剜穿了他的琵琶骨,浑身上下血肉模糊,扔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还有没有一口气在。 贾守谦弯腰把他的脸掰过来,是路骁。他低头对着脸啐了一口,又咯咯地笑起来:“平时天天挂着一副德行样,眼睛长在头顶上,还以为是太子的随扈呢。想要东甘同你姓,没门儿!现在可好啊,我想怎么摆弄你就怎么摆弄你,看看谁能救得了你。” “章大人,你同他熟得很吧。你是他养大的孩子,是不是?”杨淮英冷眼看向他,伸手抽过那道敕令,两指捏着,在章阅霜脸上轻轻拍了几下,声调陡然拔高,“你是要他,还是查案,说话啊!” ? 如?您?访?问?的?w?a?n?g?阯?f?a?B?u?Y?e?不?是??????????e?n?2?〇?2???????o???则?为?屾?寨?站?点 章阅霜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如同僵死一样。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团几乎已经看不清人型的身影上,只有下唇轻轻地翕着,气声说:“百姓无罪而动私刑,草菅人命,御史台……可以参你一本。” “你以什么名义参我?”杨淮英笑起来,“路骁是当年先废太子旧案的漏网之鱼,人人得而诛之,我好心才留他一条命。我已经禀明京中,即刻押解入朝,你参一本以为能起到多大作用!” 他顿了顿,忽然露出一丝恶意的笑容,又说:“要不然这样吧,章大人,你还有另一条路。敢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认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章阅霜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脸上的血色霎时间褪得干干净净,不由自主地向后倒退了半步。杨淮英瞅着他的神色嘲讽地笑了笑,挥手便要让人把路骁拖下去。 但他还没来得及做声,只听府衙的差役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来,回身不悦道:“什么急事慌成这样?” “西北军把府衙围了,”差役上气不接下气,显然被吓得不轻,“傅总督说有逃犯蹿进兖州来了,正点您过去呢。” 兖州的夜深了。一场夜雨越下越大,哗啦啦地从屋檐上滑落,没有要停的意思。阎止同一丛人绕过影壁,沿着长廊出了二道门,遥遥见一队兵马立在府衙门外,打在前头的却是贺容。 一阵冷风兜头迎面地袭过来,阎止紧了紧身前的狐裘,戴上兜帽微低了头,快着步子往门外走去。他看见金色长枪映在地上的积水里,横在马侧,月光之下明而又明。 他心中一缓,抬起头去找人,刹那间眼前却毫无征兆地黑了下去,周遭顿时什么声音也没有了。 阎止暗道一声不好,在外奔波了一整天,中午晚上都忘了吃药,恐怕是毒又发作了。他试探着往前迈了一步,下一刻手腕便被紧紧攥住,腰际被一只手有力地扶持着,防止他摔倒受伤,头顶的雨跟着停了。 “没事的,”他朦朦胧胧地听见傅行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