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箭微微骚乱了片刻,而后又整肃地向前继续。但他们还没有走出五步,便见两侧林中像凭空长出来似的伏满了羯人,手中的连发弓弩架在地上,眨眼般的功夫便接连射出五六支箭。 队形顿时大乱。黎越峥回身喝令,身侧两个副官应声各带一队人向林中杀去。羯人在林中埋伏不深,前方也没来得及挖壕沟以作遮挡,泉州铁骑跃过埋伏的碎石,双方很快交战了在一起,局势随之一缓。 他拔刀横在身侧,回头去找羯人主帅何人,便听身后劲风吹拂,一双锤连天蔽日地落了下来。他毫不犹豫地回刃相迎,细刃与重锤锵地一声重重交在一起,黎越峥冷然道:“逃得倒快。” 雷晗铭肩上的伤并没有包扎,随着动作汩汩地流血,将半身的铠甲都染红了。他好像并不在意似的,脸上带着笑:“我就是在这儿等着师兄的。” 两人说话之间已交手了十几回合,细刃与重锤锵锵作响,交碰出一连串的火星,刷拉拉地溅落在空中。黎越峥反手弯刀抵过锤柄,心中暗暗生疑。雷晗铭手中是抵抗引诱的路数,全不似平日里大开大合,直取对方性命。他性情残暴但心思简单,在与人交手时没有这么多的计谋,手下有意变化,一定有人在侧埋伏。 黎越峥想到此处顿时收刃后撤,同时扬起左手袖箭向后连发三箭,果不其然听见铛的一声响,最后一支被人挥刀隔开,一袭红衣从他身后袭来。 “我道是什么人,”黎越峥怒声道,“缩头缩尾地藏在锁游关里,如今终于肯露真面目了!”- 珈乌一笑,手中寒光一闪甚至看不清刀刃,与雷晗铭同时出了手。 黎越峥向后一倾躲过大锤,手中细刃与珈乌抗在一处,只听铛铛铛三声响,两人又密又快的过了三四招,锋刃直指咽喉要害,任凭哪一方都不得上风。 “好利落的刀法,”珈乌笑起来,当空烈日衬得他红衣如血,黑色的眼罩在日光下泛着金色,格外耀眼夺目,“自阎凛川在京城负伤之后,我许久没见这么清爽的招式了。你和雷晗铭同出一人师门,为何风格差距如此之大?” 黎越峥并不回答他,细刃绞着珈乌的刀绕了两圈,而后骤然向后倒撤出去,兵器相碰发出嗡地一声响,珈乌从手掌到小臂顿时麻得没了知觉,只凭下意识才攥住了手里的剑,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了。 黎越峥见他后撤,手中攻势不停,借势一刀刺向雷晗铭的腹部。后者没料到他这么快就轻灵反身而来,一时毫无预备,只得挥锤相抗。黎越峥等的就是这一刻,细刃立刻调转方向,自上而下如闪电一般当空劈下,利落地划开了他胸前的铠甲,顿时鲜血淋漓。黎越峥被这血浇了一身一脸,神情却岿然不动,挥刃便往他心口送去。 就在这刹那之间,他只听身后风声忽起,副将高喝了一声小心,随即是皮肉穿刺之声,顿时没有声息了。 黎越峥甚至来不及回头去看,只觉得后背被什么勾住了,随即一阵巨力攫住他当空一提,把他从马上拖了下来,雷晗铭的重锤紧随而至。 他只觉得眼前忽而一花,整个人仰面摔在地上,眼前映着白晃晃的天幕,背部断了似的剧痛起来。他余光见锤影向胸前袭来,下意识地提刀便挡,细刃抵着锤面弯出道弦月似的弧度。 雷晗铭满面鲜血,看着他忽然笑起来。黎越峥只觉得心下一沉,微妙的预感刚刚蔓延,下一刻便被当空提了起来,腹部紧接着一凉,一柄剑瞬间洞穿了过去。剧痛让他从被摔得那一下中清醒过来,拧身反手去砍勾在自己身后的铁索,却不想那铁索由三道锁链拧成,薄翼细刃不是对手,而前后的攻势近在眼前。 他收刀欲回,但还是慢了一步,只见剑锋与锤影合在一处,日食一般降落下在他的胸腹两处。身后铁索随之一勾一拎,将他提起来重重地砸在地上,他眼前顿时黑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珈乌一笑,提剑便要向他咽喉刺去,忽听远处马蹄声动地而来,一柄金枪凌空掷出,正中他的右肩,把他打下马去,杀声顿时震天而起。 ※ 如?您?访?问?的?W?a?n?g?址?发?b?u?y?e?不?是?ì????ù???e?n?2???Ⅱ?5?????o?м?则?为?山?寨?站?点 傅行州领在最前面,跃马上前把长枪捞在手里,扭头大声喝道:“来人,送黎总兵去治伤,快!” 他话音未落,珈乌从地上拧起身来,一剑扎在他的马腹上,拽着他一同滚落在地,细小的石块划得两人遍体鳞伤,又挣脱了站起身来。珈乌肩上血流如注,走步也是踉跄的,但他好似全不在意一样,将剑横在身前,剑光映着金色的枪尖,在日光下显出耀目的神采。 “傅总督,”珈乌冷冷地笑着,“是该算算你我之间的仇了。” 另一侧,军医率带队横穿在队伍中,脚步轻捷地把黎越峥救了出去。雷晗铭气喘吁吁,胸前血流成河,跨在马上慢慢地回过头来,见傅行川一身重甲被众军簇拥着,眉目冷峻着,甚至面容都是模糊的,如同北关万载不变的青山。 雷晗铭一笑向他举起锤来,只见傅行川手势一落,西北军左右两支铁骑分别掷出套索,勒着他的脖子将他拖下马来,刮着砂石地向前拖行了十几步。 傅行川怒喝一声:“放!” 高炀点上炮捻,一枚火炮应声而出,如新日下坠,映在雷晗铭最后的视线之中。 轰—— 另一侧,傅行州两人仍在交戈。珈乌肩头的血越漫越多,盖住独眼的眼罩不知何时被挑落了,只留下一个丑陋的大洞。他手中剑意不减,锵锵锵与长枪绞在一起,两人都迸出了二十分的恨意。 傅行州心中巨震,招招都下了十分的狠手,反手一枪将他的剑挑开,枪尖灵巧地一落,顺着他的肋骨划出一道长而深的血痕。珈乌顿时喷出一口鲜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靠在一块岩石上。 那岩石在阳光炙烤下格外滚烫,他此时也顾不上了。 傅行州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提枪迎头便刺,被珈乌挥剑格住。两人紧紧地角力在一起,珈乌忽而一笑,唇边漫出血来:“到底是技不如人啊……傅总督,此番回京就是他阎凛川的天下了。他再也不是那个落魄的小殿下了,他若坐了那个位子,傅家想好如何与他相处了吗?” “怎么相处,你也活不到那天了,”傅行州提枪下压,将刀刃又往下压了几分,冷冷地说,“你同凛川有血亲之仇,又在太子府把他伤成那样,今日我便杀了你,了却他心中遗憾。” 珈乌已是强弩之末,头抵在岩壁上,兀自笑起来:“你对他如此忠心,来日若反目成仇……那便是要……呃……” 傅行州骤然收势,一枪扎进了珈乌的心窝里,牢牢地钉在了岩石上。他看着那双绿色的眼睛迅速地黯淡下去,手里也没有松开:“只有一句话你说得对,我从不让心爱的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