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降在我世界里的那个人,带我来了这里。” 也因为有了陈绪思,程拙才可以第一次说出这些。 他才发现他的人生也许不是一个死结,一切的江河湖海,也没有那么可怕。 溺水,出逃,回来,活下去,重启人生。这是陈绪思告诉程拙的,程拙能设想到的自己最好的结局。 而陈绪思……陈绪思不用再等在自己小小的房间里,不用再打开日记本写下愿望又划掉,也不用再做陈绪的替代品,他在十九岁这年拥有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哥哥,填报了自己喜欢的志愿,第一次走出云桐,看到了这辈子梦寐以求的海。 他从十九岁开始,就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截然不同的人生了。 “所以,”程拙抚了抚陈绪思的脸,“就算回去之后,你也已经是不一样的你了,除了要开心一点,也要变得更勇敢。” 陈绪思怔了怔,说:“你也是,哥,我们没有什么差别,我有家,你也有家了。” 程拙看着他,点了头,紧接着抽走了陈绪思手里的福袋,将上面的符纸摘下来,啪一下就贴到了陈绪思的脑门上,然后起身便走。 陈绪思慢了半秒,不得不反应过来,立即大喊着拔腿去追。 脑门上的符纸便跟着被一阵风揭起,往后旋转飘去了。 而陈绪思终于追上了程拙,气急败坏地锤向程拙的后背,又赖了两下,说难受,说腿酸,最后成功趴到了程拙的背上。 程拙很轻松地背起他,背着他往回走。 陈绪思手上很疼,但从没发现被程拙背着是这么舒服,他根本不想再下来。而他还发现,这条路原来这么短,一直走一直走,终究会有结束的时候。 连海也有尽头。 第47章 两天之后,离陈绪思向妈妈许诺的七天之后就回去的日子越来越近,他们能留在岛上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 他们在民宿退了房,从西角码头买了两张正规的船票,最终登上了离岛的渡轮。 渡轮三层的甲板上很热闹,有表演区,有适合拍照的地方,还能去船头参观,大游轮比起他们上岛时半夜偷渡的货轮也富丽堂皇、光彩明亮得多。但陈绪思在上船之后便一直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程拙把靠窗的位置留给了他,他似乎嫌光亮刺眼,直接把窗帘拉了个严实。 嗡嗡的震动声在并不怎么安静的环境里响了响,几不可闻。 是程拙口袋里的手机。 陈绪思转头朝程拙挤出一个笑脸,忽然想到什么,开口诘问道:“哥,我那天送给你的花,你是不是丢在民宿里了?没带?” 程拙直接掏出手机关了机,才平静如常地回答:“昨天是你自己说花已经枯了,扔了算了的。” 陈绪思说:“那你就扔了?” 程拙看了看陈绪思:“你还想留着插花,往哪儿插?” 无理取闹没事找事的陈绪思隐隐觉得不对,有种引火烧身的错觉,不依不饶嘀咕道:“我昨天在商店里看见有花瓶卖,插花瓶里……不行吗。” “花瓶没有你好看,也不好插。”程拙轻飘飘扔下一句话,终于彻底堵上了陈绪思的嘴。 吵架有时候不一定需要比谁更伶牙俐齿,只要看谁更能豁得出去当臭流氓而已。 陈绪思立即掐了一把程拙的手臂,鹌鹑似的皱着脸靠头过去,并且用力闭上了眼。 他的心从始至终都跳得非常快。 能回想的画面也很多。 其实这两天他们依然玩得很开心,在外面玩完就回民宿,进了门不知道是谁先动手,总要纠葛缠绵一番,不论白天黑夜。陈绪思从那种状似痛苦的声音里,发觉出说不出口的快乐,终于没有第一回那么恐惧害怕了。然后他被程拙抱着,挤在一起昏睡一场,醒来又继续出门觅食,踩踩沙子,用浸过海水的手伸进程拙的后衣领。 他们也会聊天,聊陈绪思什么时候生日,陈绪思不喜欢程拙抽烟,还有陈绪思怎么想到的买裙子。 这样的日子似乎并没有那么特别,也很普通,程拙虽然做什么都显得游刃有余,但并不是擅长谈恋爱的男人,没有别出心裁的告白或仪式。 可陈绪思就是很喜欢,全都喜欢,他本来就算冷淡正经的人,一切只因为程拙勾引了他。 程拙当初什么出格的事都没对他做,但他觉得,自己确实被勾引了。 陈绪思时时刻刻二十四小时都和程拙待在一起,自然也知道,程拙手机响起的次数开始慢慢变多。 有一次他在床上醒来的时候,看见过程拙赤着上半身在阳台接电话。 放在以前单纯在云桐的时候,陈绪思也许会幻想出许多假想的情敌,故意玩吃醋的把戏,说程拙躲着他接电话,可能是在偷偷接哪个小三的电话,或者勾搭上了什么暧昧对象,打算来个海边艳遇。 他喜欢看程拙生气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但现在不会了,他已经开不了那样的玩笑,没办法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电话那头,可能是徐锦因,可能是程贵生,可能是警察以及云桐的任何人,还有可能是那个出发时联系过程拙的杨建明。 陈绪思可以不管不顾、无忧无虑地拥有这七天和程拙在一起的日子,就已经是在乞求上苍之后,得到的最宝贵的回应和礼物。 可是。 可是他好像还是没有那么勇敢,他不想回去,还没有玩够,也许永远都玩不够,他只想永远留在这个四面环海的没有痛苦的岛上。 这实在是太自私,应该要受到全世界的谴责。 陈绪思一边谴责厌恶这样怯懦的自己,一边等着轮船将他带离这片海域。 陈绪思一开始靠着程拙在睡,后来偏头倒去了另一边,抵着旁边的窗户玻璃,把窗帘地下的水晶珠坠弄出轻响,之后却再也没有动过,像是彻底睡着了。 下船之前,陈绪思先去了一趟洗手间。 程拙在甲板等他,他终于从阴影里走到外面的阳光之下时,程拙看见了他满脸的水珠。陈绪思洗过脸,眼睫毛上沾着水光,乌黑的瞳仁和白皙的皮肤都像被水浸润过一遍,透出淡淡青色的血管。 “还没有睡醒吗。”程拙伸手抹了一下陈绪思脸上的水珠,感觉陈绪思身上很凉。 陈绪思“嗯”了一声,握着程拙的手臂一起走下了船。 接下来他们该怎么回去,还是全都由程拙做主。 程拙不打算按来的时候那样再开车送陈绪思回去,一来要花的时间太久,很难舒服,二来并不安全。 陈绪思站在码头边等程拙的时候,被海风吹得头发凌乱,脸色煞白,却也不知道动一动,只是杵在原地,一直看向程拙的背影。 他们还是去了最初来过的那个渔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