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难免行动不便。” 柳元洵没说话,被扶起来之后就跟在了皇上身后,以错他一个身位的距离,向天坛走去。 越到靠近天坛的地方,周围的氛围就越肃穆,身着甲胄的禁军分布两侧,手里长枪紧握,神情严肃,在尚未破晓的天色中显出一种刀锋般的冰冷。 内侍穿着崭新的衣服,挑着灯笼,在朦胧的光线里快步穿行,赶在皇上到达天坛之前,围拢住了四周。 人影幢幢之中,柳元洵跟在皇上身后,踏上了通往天坛的艾叶青石路,随着司礼一声长吟,分立两旁的文武百官深深叩拜了下去。 太阳将出,冗长复杂的仪式也开始了。 盛着净水的玉盆被穿着白衣的内侍端了上来,柳元洵叩过请神礼后,挽袖覆上皇上的手背,握着他的手浸入了冰凉的净水中。 柳元喆垂眸看着玉盆中瘦如枯骨的手,黑而沉的眼神在烛火盈盈中微微一晃,他眨了下眼,掩下了心间的不忍与怜惜。 太常寺卿导引皇上盥洗过后,皇上就该行献香礼了。 三牲、果蔬、地土、晨露等物件被一一奉上,待到吉时,钟磬齐鸣,旗幡招摇,皇上亲手点燃祭香,带领群臣向苍天叩首,而后吟诵祝祷长词。 颂词之后又有初献、亚献与终献。整个过程冗长复杂,天气又冷,柳元洵站天坛之上,神色平静肃穆,可厚重礼服下的小腿都已经开始发抖了。 在王府的时候,他还和淩晴开玩笑,说自己一脸病色正适合昏倒。可他心里清楚,无论身体有多难受,他只要站在天坛上,只要站在皇上身边,哪怕就剩一口气,他也会撑住。 这是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祭礼,他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昏倒,受罚倒是其次,不吉利才是主要的。 他强撑到饮福受胙环节,这才和光禄寺卿交换了位置,挪到了不甚明显处,寻了个能靠身的柱子。 饮了福酒,受了胙,众礼官各自归位,开始送神。 柳元洵起身跟在皇上身后,和他一前一后走向望燎位。 祭祀所用的物品被一一送进燎炉,祭酒一浇,火舌顿时蹿了数米高,读祝、进帛、掌祭三官神色庄严地站在燎炉旁,低声念诵着送神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上却忽然开始下雪,雪花与祭物燃烧后的灰烬混在一处,竟有些分不清哪些是雪,哪些又是灰。 祭礼途中降雪是祥瑞,表明神明有了回应,这一场大礼,终是有了最完美的收场。 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虔诚高呼着:“陛下万岁。” 柳元洵也跪下了,但他没有低头,他只静静跪着,看着距他半步之遥的天子背影。 民心归顺,百官臣服,年轻的皇上肩负着整个天雍,看上去威严而尊荣。 可只有一直跟在他身后的柳元洵知道,柳元喆好像也病了,他虽极力压抑着,可他们距离如此之近,他又怎能看不见柳元喆偶尔打晃的身体呢…… 他好歹还倚着柱子歇了片刻,可皇上整个祭礼都在众大臣的视线中心,别说歇息了,就是塌下肩膀缓缓神的机会都没有。 怎能不累呢?那么多摺子,那么大的天雍朝,都担在他一个人肩上。 柳元洵不想见他,可他更见不得他受罪。 …… 随着最后一缕青烟散尽,繁复浩大的祭礼终于结束了。 柳元喆轻咳一声,缓步向望燎台下走去,他前两日有些发热,今早又喝了一肚子冷风,带头饮下三杯凉透的福酒之后,身体便有些撑不住了。 可他刚走了两步,原本一直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的柳元洵却快步跟了上来。 明明柳元洵的身体也很弱,一场祭礼结束,他早已经腿脚虚软,眼前发黑。可他依然在看见柳元喆身体打晃的瞬间,本能地上前扶住了他的手臂。 柳元喆浑身一震,眼眶顿时湿热。 他低头掩去神色间的动容,和柳元洵并肩缓缓而行。 冬日祭典结束,朝臣们也该各自回府了。 因着方才那一扶,柳元喆的语气和善了许多,他问:“府中可有筹备午膳?” 台阶都递到脚下了,柳元洵却不下,他低着头,不去看柳元喆的脸色,道:“备好了。” 洪福一听,立马搭话道:“王府中的膳食哪有宫中好,七爷不如留在宫里吃午膳吧。我听御膳房说,近日里有道上供的银鱼,鲜美无刺,正合您的口。” 柳元洵道:“谢公公美意,只不过我最近体弱,吃得是药膳,碰不得旁的。” “既如此,那便罢了。”柳元喆一甩袖子,转身上了轿辇,连洪公公也不理,催着轿子便走了。 “皇上!皇上!皇上您等等奴才啊!皇……”洪福一边喊,一边追着皇上的轿辇走远了。 柳元洵待人走了之后才抬头,他看了看柳元喆远去的身影,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有些事,一旦留出余地,就意味着多添折磨,既然是死局,他就不想再生纠葛了。 他收回视线,正要往宫门外走,却听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瑞王爷留步。” 柳元洵转头一瞧,不甚明显地蹙了下眉。 叫住他的人身着二品朝服,正是顾莲沼的父亲——刑部尚书,顾明远。 第20章 “顾大人。”柳元洵先行拱手道:“有日子不见您了。” 顾明远回以一礼,温和地笑了,儒雅清俊的样貌极易引人好感,“有半年不曾见过瑞王了,您的身子瞧着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柳元洵淡笑不语,不知道他叫住自己是什么目的。 顾明远也不闲话,直言道:“自皇上赐婚后,我一直想找机会与王爷见面,只是太常寺与刑部无甚交道,直到现在才寻到机会。” “哦?”柳元洵微讶,“不知顾大人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只是我毕竟是那小儿的父亲,又与王爷同朝为官,有些话不得不说罢了。” 顾明远这么一说,柳元洵也慎重起来,毕竟顾莲沼已经成了王府的人,做父亲的想要叮嘱儿婿,倒也是常态。 可顾明远接下来的话,却让柳元洵皱起了眉头。 “小儿身份卑微,十岁之前一直流窜于乡野,无人管束,性子野蛮,行为粗鄙。等到了我身边,性子已定,早过了可以掰正教育的时候……”说到这里,顾明远拱手一拜,恳切道:“赐婚一事,委实是我顾家对不住王爷。” 柳元洵早知道顾莲沼不受宠,可他没想到,在顾明远心里,顾莲沼竟是这么个形象。 “顾大人,”柳元洵极不赞同,“顾莲沼是个很厉害的人,您可以不喜欢他,却不能看轻他,更不能诋毁他。” 顾侍郎先是一愣,继而失笑,“看来,那个孩子很招您的喜欢。” 这和